凶手耐心地等待了片刻,直到血液差不多乾透,然後才用畫框將畫布裝裱起來。
整個過程,在這沉寂的、黑夜之中的劇院裡,只有凶手一個人在忙活。
之後,凶手就離開了。顯然,他也是利用了啟示者的力量才進入劇院的,因為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拿出過鑰匙。
當凶手的身影消失在劇院入口之後,這個亡者的夢境開始了無盡的循環。
“……整體上,和我們想的差不多。”琴多低聲說。
幽靈先生點了點頭,他思索片刻,便說:“唯一的疑點,或許就是艾倫為什麽會在深夜的時候,出現在劇院了。”
“或許他只是聽到了什麽動靜,所以過來看看?”琴多猜測著,“也或許,是有人拿上台表演的機會刻意誘惑他。”
“都有可能。艾倫恐怕是他們刻意挑選的受害者。”
琴多也讚同這一點。
從艾倫的夢境中無法得到更多信息,幽靈先生也沒有失望。
他又仔細地思考了一下陰影信徒可能的舉動,便說:“接下來他們可能會繼續這樣的行動。但是……也有可能會采取一些別的做法。”
琴多有些不明所以。
幽靈先生的目光望著窗外無窮無盡飄蕩的靈魂。他說:“埃米爾的事情。他的外公就是要他去畫一幅畫。或許,就是陰影信徒要求的畫。
“……我不認為他們隻通過殺人來作畫。這是一種相當不保險的做法。他們很有可能會從別的地方入手,但是……”
“但是?”
“但是,布裡奇斯家族本質上信仰著撒迪厄斯。”幽靈先生有些困擾地說,“陰影信徒知道這一點嗎?”
琴多立刻明白過來,他說:“您的意思是,陰影信徒以為布裡奇斯家族是阿特金亞的信徒,所以才會讓埃米爾來畫畫?他們以為埃米爾可能會繼承阿特金亞的力量。”
“至少有這種可能。”幽靈先生說,“陰影信徒對拉米法城不夠了解。”
埃比尼澤·康斯特似乎是他們的領頭人,但是他也已經離開拉米法城十四年了。這十四年帶來的變化是複雜的。
而即便是在十四年前,埃比尼澤就會了解布裡奇斯家族、格蘭特家族這些人的信仰嗎?那可是一個貴族家庭最大的秘密。
即便是奧爾登·布裡奇斯,在他的長輩離世之前,他也全然以為自己信仰著阿特金亞,並且真的將自己的大半輩子都投身於創作與繪畫之中。
換言之,他們首先就欺騙了自己。
所以,他們現在也欺騙了陰影信徒——這毫不意外。
幽靈先生繼續整理著自己的想法:“不管他們究竟打算怎麽做,與梅納瓦卡有關的這一次行動已經失敗了。所以他們必定會采取補救措施。
“他們會選擇繼續繪製血色天平,還是,換一位舊神?又或者,同時進行?”
琴多有點困惑地低聲說:“有什麽舊神是容易被繪畫的嗎?”
梅納瓦卡,毫無疑問,是其中之一。祂那標志性的天平是眾所周知的。
“戰士?主廚?死亡?自然?”琴多一連說了好幾位舊神,“人們可以怎麽描繪祂們?”
幽靈先生默然聽著,卻突然眯了眯眼睛。
“您想到了什麽?”琴多敏銳地追問。
“命運紙牌。”幽靈先生坦誠地說,“命運紙牌恰恰描繪了這十三位舊神,不是嗎?”
琴多不由得怔了一下。他詫異地回想了一陣,然後意識到果真如此。
命運紙牌中的十三張主牌,也正象征著十三名舊神。而吉力尼家族那邊在印刷紙牌的時候,自然也設計並且繪製了相應的牌面。
每一名舊神,在命運紙牌中,都有對應的形象,並且基本上都是人類形象。
比如說,死亡牌上的撒迪厄斯形象,就是一個穿著黑色鬥篷、拎著一個昏黃燈籠,身材佝僂目光冷酷的老人,祂站在一個墓碑旁邊。
自然牌上的翠斯利形象,就是一個活潑靚麗、笑容甜美,穿著綠色裙子的年輕女士。祂身處自然山野之中,正輕輕用手撥弄著小溪的水流。
主廚牌上的貼米亞法形象,就是一個身材肥碩、表情貪婪,帶著一頂白色高帽的廚師,祂正面對著餐桌上疊滿了的美食,大快朵頤。
零零總總,十三位舊神的形象就這樣被人格化,並且被放到了人類的紙牌之中。
時至今日,一些經常玩命運紙牌的普通人對於舊神的印象,甚至都已經發生了微妙的偏移。他們不再記得那些古老的、瘋狂而可怖的傳聞。他們對於初版命運紙牌中,舊神牌牌面上的形象更加熟悉。
……這是好事嗎,這是壞事嗎?
無論如何,當他們如今面對陰影信徒的時候,他們自己曾經的一些做法,就成了靈感的來源。
“……我得問問阿爾瓦,這些牌面的設計者是誰。”幽靈先生捏了捏鼻梁,心想自己晚上剛剛寫的那封信還沒寄出去,現在就又得重新修改,寫一封新的。
不論陰影信徒是否可能會利用命運紙牌中對於舊神的形象定義,還是說他們會認為這種做法與他們相悖,又或者剛巧符合了他們的想法……總之,他得先了解一下情況。
……問題總是無窮無盡。
他思索了一會兒,然後便說:“我得去一趟費希爾之鏡。往日教會那邊或許會帶來一些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