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種想法出現在他的心中。這都只是猜測,他心知肚明。
他以人類的角度去揣測神明的想法,這不太可能對得上號。也或許,這只是陰影信徒的行動,而與“陰影”毫無關系。這都有可能。
但是,十三位舊神,十三幅畫,借此複現舊神的力量。這的確很有可能。
說不定是十四幅?如果算上安緹納姆的話。但是這種做法不太可能實現。畢竟這種做法本質上屬於阿特金亞的力量范疇,而安緹納姆總歸是阿特金亞的父親。
……或者說,祖父?畢竟阿特金亞的力量,來自於阿卡瑪拉的力量切割。
這群神明的關系總是一團亂麻。他心想。
總而言之,不管尼克·哈多夢境中這個血色天平的來歷是什麽,這總算是給他們指出了一個調查的方向……至少是一種可能。
當然,他們或許也應該深入調查一下尼克·哈多的過去。
……這事兒就交給總是聲稱自己無所事事的偵探先生吧。他略微輕松地想。
隨後,他又看了一眼孤島上的植物們,確認沒有需要自己前往的夢境。他尤為關注了一下那兩個孩子,也就是埃米爾和加蘭的植物,但也都沒有什麽音訊。
他們看起來暫時還沒有得到什麽新收獲。
於是,他便碰觸了琴多的夢境泡泡。
“您來了。”琴多說,“我已經找到艾倫的靈魂了。”
幽靈先生點了點頭,將目光放在那個蒼白色靈魂的身上。
那顯然是個年輕人,二十歲出頭,容貌中甚至還帶著一種尚且稚嫩、青春的要素。他的腹部有一道巨大的傷口,從中流出的血液讓整個年輕的靈魂的下半都被染紅了。
他的手捂著自己的傷口,表情有一種迷茫的、不安的痛苦。他看起來什麽都不知道,不管是對自己的死亡,還是對這滅頂的痛苦。
幽靈先生不由得默然片刻。目睹年輕的生命陷入死亡的深淵,這總是令人感到難過。
琴多抱臂站在一旁,表情沉靜而默然。
當他們在無燼之地相識的時候,琴多曾經提醒那個剛剛抵達無燼之地的西列斯,告訴他,無燼之地總是殘酷與血腥的。
每個人來到這裡的時候,都應該抱著可能會死亡的覺悟,有些人說不定還會主動去探尋危險與死亡。
然而此刻,琴多已經很難再一次將這話說出口了,至少在面對這個年輕的靈魂的時刻。
並不能說琴多的觀念是否發生什麽天翻地覆的轉變——他當然仍舊覺得,無燼之地的某些探險者是愚蠢而莽撞的——但是,他們面對的情況已經徹底改變。
死亡當然是輕輕巧巧的,連死者本人可能也不會意識到,在這一次的沉睡與黑暗過後,他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但是,活著的人,仍舊需要背負起這場死亡。
他們默然望著面前這個年輕的靈魂——這年輕的死亡。
隔了片刻,幽靈先生輕輕喚出這個年輕人沉睡的夢境。他們一同望了過去。
一如尼克·哈多的夢境。年輕人的夢境仿佛也是他死亡全程的複現。不過艾倫的夢境中並沒有展示出為什麽他會去往那座劇院。
他只是站在劇院的門口,有點呆滯地凝望著舞台。舞台上有巨大的畫框和畫布,以及一個提著尖刀的男人。他呆呆地望了片刻,然後朝舞台走了過去。
只是一眼,幽靈先生便說:“他被汙染了。”
艾倫擁有啟示者的資質,因此,在深夜時分,當他望見舞台上那怪異的、扭曲的景象的時候,他在一瞬間就被汙染了。
幽靈先生和琴多分享了自己對於陰影信徒這種做法的猜測。
琴多恍然,他饒有興致地說:“那麽,血色人形象征著哪一位舊神?”
“很難說。”幽靈先生搖了搖頭,“如果根據周圍環境來推斷,這像是阿特金亞,或者阿卡瑪拉。考慮到這是一樁發生在黑夜中的謀殺案,或許也有可能是胡德多卡。
“我更傾向於阿特金亞。”
“……也就是,他們首先複現了阿特金亞的力量,然後借此再去複現其他舊神的力量。”琴多有點不解地說,“這聽起來有點古怪……為什麽阿特金亞的力量能做到這一點?”
幽靈先生思索片刻,便說:“這的確是一個問題,在可操作性上……或許只是借助了‘藝術’這個概念,而非阿特金亞的力量?
“也或許,他們的最終目標並不在於複現舊神的力量。”
他的大腦中閃過一絲靈感,但很快就消融於空白之中。他感到自己如今收獲的線索,還不足以得到那個最終的結論。
他想了片刻,便搖了搖頭,歎息著說:“還是無法完全理清思緒。”
“至少已經得到了一種可能性。”琴多說。他並不顯得失望。
……說真的,劇院區凶殺案發生在周四凌晨,而現在也才周六晚上。
兩天過去,陰影信徒那邊估計還沒想好謀殺未遂之後要怎麽辦,他們這邊就已經將陰影信徒的想法分析得七七八八了,效率已經相當高了。
幽靈先生也點了點頭。
艾倫的夢境仍舊在持續。後面的一切與他們所知曉的信息和推測都差不多,凶手使用的是道具刀,換言之,他是利用啟示者的力量才殺死艾倫的。
在殺死艾倫之後,凶手便將畫布整個蓋在艾倫的身上,用鮮血將畫布浸透。事實上,在這個時候,艾倫甚至還沒死,只是因為失血過多而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