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列斯和埃裡克都嚇了一跳,連忙往回走。他們都聞到了血腥味。
仍舊是那個攤位。仍舊是那兩個人。而那個不知道從哪兒又繞回來的中年人,此時手持一把略帶鏽跡的小刀,目光瘋狂地將刀刃放在安東尼的脖子上。
安東尼的左手衣袖已經被割開了,血液從手臂的傷口上湧出來。那正是他們聞見的血腥味的來源。
埃裡克看了一眼就飛快地往外跑,隻留下一句話:“我去叫守衛。”
中年人正大聲地說:“東西呢!我的!東西!你拿了我的東西!”
安東尼動都不敢動,表情因為痛苦而扭曲了起來,他咒罵著,臉色青白,憤恨地說:“放屁!我根本不知道你說的……什麽東西!”
“不可能!不可能!”中年人看起來已經瘋狂了,“那不可能!我離開這兒的時候就消失了……!”
安東尼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麽,他大聲地尖叫著:“你跑走的時候不是跌了一跤嗎!肯定是那個時候把東西落下的!跟我沒有關系,你快點放開我啊!”
中年人表情一松,手上的小刀也掉了下去。他怔愣地站在那兒,放開了安東尼,茫然地呢喃著:“是的,我摔了一跤……撞到了……誰?!誰?!誰故意絆倒我?!”
他的目光帶著一種極端的癲狂與空洞,在周圍人的面孔上掃視著。
安東尼連滾帶爬,下意識爬到了西列斯的腳邊,急促地喘息著。他看起來怕得厲害,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
西列斯蹲了下來,脫了外套,按住了安東尼仍在不停流出血液的傷口。他不動聲色地把自己的包藏在了安東尼的身後,而安東尼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也同樣擋住了西列斯的面孔。
於是,掃視周圍卻一無所獲的中年人,被隨後到來的身材高壯的交易會守衛拖了出去。守衛的腰側鼓鼓囊囊,看起來攜帶著某種震懾人心的武器。
周圍已經是一片狼藉。血腥味、髒汙的皮毛、混亂的攤位,還有空氣中彌漫的那種汗水的氣味,讓每個人的身影都顯得模模糊糊。
西列斯垂眸,冷靜地看了看安東尼的傷口,然後說:“你得去看醫生。”
安東尼喘著氣,然後咽了咽口水。他看了看周圍,發現人都散去了,於是輕聲說:“那個東西在你這兒吧?”
西列斯微怔,隨後說:“是的。”
安東尼登時得意了起來:“我就知道!我看那瘋子那麽在意的樣子,我才不告訴他!你看,我沒出賣你,看你以後還拿不拿一百以內的加減乘除來笑話我!”
西列斯感到一點好笑,又感到一點欣慰。
埃裡克這個時候走了過來,語氣中帶著一點擔憂:“傷口怎麽樣?”
“得去看醫生。”西列斯回答。
埃裡克趕忙說:“可是交易會這兒沒有醫生。我們得去外面。”
他正要說附近哪有診所,更遠一點的通道那兒傳來了一個男人驚呼的聲音。他們抬頭一看,伯特倫·費恩正滿臉焦急地朝這兒跑過來。
“我聽說一個年輕男孩出事了……”他氣喘籲籲,整個人的表情都變了,額頭不停地淌下汗水,他一句話沒說話,瞧見安東尼躺在地上的模樣,登時驚呼,“安東尼!”
安東尼翻了個白眼:“沒死呢,父親。”
伯特倫驟然松了一口氣。
西列斯與埃裡克旁觀著這對父子的對話,感到一點微妙的情緒。
西列斯想,上一次安東尼看見伯特倫的時候還怕得跟什麽似的,這一次是經歷了成長,還受了傷,所以有些有恃無恐了嗎?
話雖如此,西列斯還是提醒說:“他的傷口得去看醫生。”
“醫生、醫生……”伯特倫有些六神無主的樣子,隔了會兒,他才突然說,“家裡就有醫生!”
西列斯怔了一下,不由得想,那名租客?
安東尼從地上站起來,臉色有點蒼白,但是目光神采奕奕。痛苦好像都從他的身上消失了,因為他感到自己似乎做了件十分偉大的事情。
於是他說:“那還等什麽,我們走吧!”
這會兒,一個年輕的男孩反而比大人們更加有主見。
西列斯身上也沾了不少安東尼的血液,好在他今天穿了一身深色的衣物,所以血液不怎麽明顯。
他閉了閉眼睛,感到這事兒搞得一團亂麻。他對伯特倫說:“你的攤位是什麽?我們去幫你把貨品收起來,等會兒去你家裡。”
伯特倫連忙感謝,說了自己的攤位號,然後迫不及待地帶著安東尼一同裡去了。
西列斯便和埃裡克一同收拾了父子兩人的攤位,將其打包好——貨品還真的不少。這些貨品都是要每天清晨帶過來,每天深夜再帶走,不能留在這兒。
歐內斯廷酒館聽聞這邊出事了,於是趕忙過來獻殷勤,讓埃裡克陪同西列斯一起離開,還特地派了一輛馬車讓他們把東西運回去。
“那個中年人呢?”西列斯問。
過來給他們殷勤安排馬車的人,帶著一絲尷尬,回答說:“他逃走了。我們本來想把他暫時關在廚房裡,但是沒想到……守衛只是一個恍神,他就消失不見了。”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也不怎麽讓他感到意外。
既然那個中年人是啟示者,那麽就必定有些特殊的能力,包括那未能說服安東尼的砍價。只不過,這事兒對於安東尼來說就純粹是無妄之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