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加勒特明白了琴多的意思。他也知道了今天晚上馬林號就能抵達的消息。
這個說法讓加勒特輕松了不少,不過也讓他下定了決心。當他轉身離開的時候,西列斯確定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些許冷酷與暴戾的意味。
對此,西列斯想了片刻,認為倒也不是什麽壞事,至少這能穩定如今的情況。
午餐之前,西列斯與琴多沿著孤島的周圍轉了一圈。周圍仍舊是一望無際的大海,這種景觀在看多了之後會感到枯燥和乏味。
他們首先遇到了水晶號的灰燼,然後又轉了半圈,就來到了亞爾佩特斷手的地方。他們在這兒站了片刻。
……西列斯突然意識到,這裡實際上就是昨天傍晚暴風雨過後,福斯特私自奔跑過來的地方。這又是一個後知後覺的發現。
他不由得回身望了孤島中央的露營地一眼。不知道是否是他的錯覺,他感到一種微妙的……扭曲的、沉悶的、朦朧的輪廓浮現在這座孤島之上。
他定定地看了片刻。
“……怎麽了?”琴多有點疑惑地順著他的視線看了看,“他們看起來還不錯,至少沒打起來。”
西列斯因為琴多的說法而笑了一聲。現在孤島上的確有一種暴風雨之前的寂靜的感覺,仿佛昨天那場暴風雨並非真實,而只是某些事情將要發生的序曲。
他說:“我只是感到,在這座孤島上……不,應該說,在更早之前,我們似乎也逐漸被汙染了。”
琴多怔了一下,他懷疑地說:“有嗎?”
“比如,昨天晚上,我們誰都沒想起來有必要安排巡邏和守夜。”西列斯說,“再比如,福斯特既然已經表現得這麽瘋狂,那麽我們就應該將其隔離開來,而不是讓亞爾佩特繼續跟他睡在一個帳篷裡。”
琴多皺起眉,露出一絲遲來的困擾。
“我們忽略了很多問題,我也包括其中。”西列斯的語氣相當冰冷,“……就好像有某種力量,推動著我們,去完成這場獻祭。”
他們都沉默了片刻。
西列斯歎了一口氣,說:“我認為我們的行動已經受到了某些東西的影響。我們不應該來到這座孤島,而是應該在暴風雨來臨之前,就決意返航。”
船長室的鎖?那根本沒什麽,他們都是一群啟示者,難道還打不開一把普普通通的鎖?為什麽就非得來到這座孤島?
就算他們真的打不開,當時馬林號其實離他們也不遠,他們可以利用馬林號返航——福斯特真的不願意離開?那就讓他一個人留下好了,他們沒必要陪著他送死。
從暴風雨最終爆發的時間節點來說,他們完全來得及讓馬林號把他們帶回金斯萊。
是的,那個時候已經大霧彌漫,在那個時候繼續航行是非常危險的事情。
但是現在,西列斯也開始感到奇怪,為什麽他們那個時候會覺得,孤島是唯一的選擇?前往孤島就不危險了嗎?
其他人或許不明就裡,但是他、琴多、加勒特三個人,他們都知道,三十多年前的事情裡,就涉及到了一座孤島。
為什麽他們沒有在那個時候和福斯特攤牌?
在更早之前,這種奇怪的衝動——這種認定這趟旅程非去不可的想法,就已經控制了他們。他們還在港口的時候,福斯特說風暴即將來臨,港口推薦他們不要出海。
那個時候他們就應該阻止福斯特的,不是嗎?但是,他們卻真的出海,真的讓自己困在了這座孤島上。
當時加勒特·吉爾古德也已經在場了。他曾經因為暴風雨過後不久就執意出海,而失去了自己的所有船員和心愛的船隻。
這慘痛的教訓本應該讓他在那個時候冷靜下來,阻止福斯特的出海舉動,但是他也一句話都沒有說。應該說,好像他們每一個人都在該動手的時候沒有動手,該說話的時候沒有說話。
有許許多多個節點,可以讓他們阻止如今這個局面的發生。
比如在港口的時候,他們可以選擇聽從工作人員的建議,暫緩出海的日期,也就那麽兩三天的功夫,不是耽擱不起。
比如在暴風雨即將來襲的時候,在那場談話之中,他們可以選擇返航。他們並不是做不到,盡管那有些冒險。但是他們最終選擇另外一種冒險,他們決定留在孤島。
比如在他們來到孤島之後,理論上他們其實非常清楚福斯特與那兩名水手的問題,然後他們還是沒有第一時間將這三個人隔離起來,甚至讓那兩名水手做出了毀壞物資的動作。
他們甚至還繼續讓亞爾佩特跟在福斯特的身邊,甚至沒有明確重視起這些剩下的食物與飲用水。
……在這三個時間節點,他們都沒能做出相應的措施,他們顯得如此後知後覺、遲鈍僵硬。
應該說,在過去一段時間裡,西列斯與琴多一直秉持著一個立場:他們相當置身事外。
但是這種立場本來就是不應該的。西列斯來到福利甌海,就是兩個目的:第一是阻止朗希家族的陰謀;第二是完成那張海圖。
是的,他們並非米德爾頓人,沒法說米德爾頓語。但他們的力量就已經足夠讓他們掌控局面、讓事情按照他們的想法去走。但他們沒有這麽做。
事實是,在過去四天裡,一切其實是按照福斯特·朗希的想法進行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