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需要進行一次意志判定。】
【意志:96(+1)/50,成功。】
【一次無關緊要的判定。你已經意識到這個忽略已久的問題。這是你的世界,這是你的人生,而拋開這一切不談,真實與虛幻的距離可能並沒有那麽遙遠。所有的一切都已坦然呈現在你的面前。】
他靜默地聽著骰子的解釋,同時也意識到自己之後應該做的事情。
他側過身,在隱約亮起的朦朧天光中,望見琴多沉睡的面容。
他想,有時候,琴多的想法或許是正確的。既然他掌握這命運的力量,那麽他就應該小心自己說出的話,那說不定就無意中契合了命運的走向。
究竟幽靈先生是西列斯·諾埃爾的一張假面,還是西列斯·諾埃爾是幽靈先生的一張假面?
盡管他說出這話的時候,內心認同的還是前者,但是此刻,當這個判定出現的時候,他已經傾向於後者……也或者說,兩者同時認同。
他在這一刻重新構建了對自我的認知。
事實上,以“西列斯·諾埃爾”這個身份在費希爾世界生活得越久,他就不可避免地對這個身份擁有越來越多的代入感。
如果他的人生就是一場孤獨的劇目,賀嘉音、西列斯·諾埃爾、幽靈先生,乃至於出現在歷史學會沙龍中的荷官,都是出場在他生命中的角色,那麽“西列斯·諾埃爾”毫無疑問就是過去這段時間裡的主角。
這個身份越來越“真實”,又或者說,越來越貼近真實的世界,越來越與真實世界的人們產生交集,越來越擁有真實世界的存在感。
因此,他仿佛也慢慢將自己的自我認知偏移為“西列斯·諾埃爾”。他得說這是一種……類似條件反射一樣的本能。
就好像有無數人稱呼他為“西列斯”“諾埃爾教授”,於是他就不可避免地認為自己就是西列斯·諾埃爾教授。
……當然他的確是。但是他本質上是“賀嘉音”。
這個名字終究喚起了他對於自我的認知,他意識到,正如他所說的那樣,“西列斯·諾埃爾”就是一個站在舞台上的角色。
……那是他人生的真實一角,又或者,真實與虛幻交織。
在一片黑暗中,他閉上眼睛,感到世界在他面前顛覆,過往與未來在這一瞬顛倒。人間萬物、星辰周轉、海浪潮汐、四季輪回,世界的世界……當他睜開眼睛,面前卻仍舊是一片黑暗。
黑暗讓他感到一陣怔忪。
“……您還沒睡嗎?”琴多在迷迷糊糊中醒來,低聲詢問他怎麽了。
他轉頭看了琴多一眼,然後突然低聲笑了一下。
“不,沒什麽。”他低聲說,輕柔地吻了吻琴多,讓他的戀人繼續睡,“只是想明白了一個問題。”
琴多還半夢半醒,聞言就點了點頭,含糊地說了一聲讓他也早點睡,接著就睡著了。
過了幾個小時,早上的時候,當他們在陰沉的、狂風獵獵的孤島上吃完早餐,琴多突然想起來這件事情,便問西列斯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彼時西列斯正站在孤島邊緣,皺眉望著遠方的風暴雲團。那看起來仍舊在緩慢靠近他們。或許他們不會成為風暴的中心,但很有可能被暴雨侵襲。
琴多的問題讓他怔了怔,隨後他露出了一個輕微的笑意。
這個笑容其實一如往常。但是琴多敏銳地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的感覺。
西列斯解釋說:“昨天晚上在夢境中,我和加勒特提及了一些之後可能發生的事情,讓他做好準備。這些事情我昨天在夢境中跟你說過了。”
琴多也點了點頭。他昨天也去檢查了塔烏墓場中獨木船的情況,並沒有發現什麽異狀。
西列斯便說:“實際上,加勒特正在懷疑我的身份。我是說,幽靈先生,和西列斯·諾埃爾。”
琴多不由得皺了皺眉。
“這是不可避免的。”西列斯客觀地說,“他同時接觸過這兩個人,而且也十分敏銳,他能發現這兩個人的關聯。”
琴多也只能承認這一點,他有些好奇地問:“所以您是怎麽處理的?”
“我告訴他,西列斯·諾埃爾只是幽靈先生操控著的一個角色,就好像人偶。”西列斯說,“所以他會將懷疑的重心仍舊放在幽靈先生身上,而非西列斯·諾埃爾身上。”
琴多恍然。
這種做法顯然是讓加勒特產生了燈下黑的莫名錯覺。幽靈先生總歸無比神秘,但西列斯·諾埃爾的過去卻是有跡可循的。讓加勒特對著空氣琢磨和思考,是個相當有趣的解決辦法。
琴多能理解到這一點,但是西列斯的說法與……某種蘊藏在他解釋中的措辭的使用與傾向,也讓琴多留意到,並且感到有些怪異。
他遲疑了一下,然後說:“您……我是說,關於‘西列斯·諾埃爾’這個身份,為什麽您突然有了一種,置身事外的感覺?”
剛剛說起幽靈先生與西列斯·諾埃爾的關系的時候,西列斯完全沒有使用過“自己”這個代稱。他仿佛突然跳出了這個身份。
“這就是我剛剛思考得出的結果。”西列斯說,“我不能說……完全這麽做。但的確有這嘗試的必要。”
“為什麽?”
“因為阿卡瑪拉的力量。”西列斯說。
琴多怔了一下,然後突然反應了過來:“您認為這樣可以讓您更加‘符合’阿卡瑪拉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