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多點了點頭,他說:“的確如此。那有點……”琴多想了想,說,“令人驚歎。”
西列斯也讚同這個想法。
這一天有微風,吹拂過林蔭道上突然繁茂起來的樹葉,帶來一陣林梢的風聲。陽光不算熾烈,但也足以驅逐寒冷。拉米法城的春日已經到來。
琴多說:“但是,關於‘死去的異鄉人’這個說法,我還是找到了一些可能相關的文字。”
西列斯饒有興致地問:“是什麽?”
琴多解釋說:“在人類剛剛誕生的年代,人們還是以部落的形式四處遷徙,尋找合適的定居點。當時的生活資源還相當貧乏。
“所以,在那個階段,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會主動或被動地,在死亡來臨的時候離開部落,尋找自己的死亡地點。
“在一些古老的檔案資料中,一些部落看到來自其他部落的流浪老人,便會把這群人叫做異鄉人。在他們看來,那是被部落拋棄的將死之人。”
西列斯這才恍然。
他曾經在阿方索·卡萊爾那邊聽聞過相關的事情。那甚至是與“鯨落”相提並論的事情。
“所以,那是早期時候,與死亡有關的一個……‘儀式’。”西列斯低聲說。
將死之人離開家鄉,不再成為部落的負擔,同時流浪各方,尋找一個合適的死亡之所。這是人們最早對於死亡……生者對於死者的行為。
西列斯思索了片刻之後,突然意識到自己曾經似乎小看了這件事情的相關影響。
如果在某一個范圍之內,這種事情相當常見或者流行,那麽這也很有可能是李加迪亞的權柄發生偏移的一個原因——如果一部分人們逐漸將死亡看作旅途,而另外一部分人們的死亡仍舊是死亡的話。
西列斯曾經認為,神明的力量就是與所有人都概念相關。換言之,神明的力量理應囊括世界上所有人,因此才可以被稱為神明。
但是,人類的活動似乎也反過來影響了神明。又或者說,文明的活動?
想了片刻,西列斯就不禁搖了搖頭,他說:“就神明本身,我們似乎還沒有那麽了解。”
“畢竟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在這事兒上,琴多反而沒那麽悲觀,“我們總能了解到真相,我相信您。”
西列斯不禁莞爾。
不久,他們回到凱利街99號。一樓已經打掃完了,接下來就是二樓和三樓。西列斯便將自己的教案暫時帶到樓下,一一整理歸納和複習背誦。
琴多則懶得繼續閱讀那些古老而晦澀的資料了。他把那些檔案鎖進小房間,然後帶著一些工作事務下了樓。
直到他將那些檔案鎖進小房間,西列斯才突然意識到,那些檔案資料對於普通人來說恐怕相當危險。是因為他與琴多的意志足夠高,所以他們才能夠安全地閱讀。
西列斯自己習慣了閱讀這些書籍,因而反而忽略了這種潛藏的危險。如果不是琴多自己將那些檔案放進小房間,那麽西列斯恐怕根本想不到這事兒。
他不禁暗自反省了一下,提醒自己,這世界許許多多的危險之所以會釀造出慘劇,正是因為對於不同人來說,其危險程度截然不同。
盡管那對於他來說不算什麽,但是對於其他人來說,可能就是滅頂之災。他得注意一下這個問題。
一整個下午的時間很快過去。
當傍晚橘色的夕陽透過落地窗灑落進來的時候,西列斯才驟然回神。他怔怔地發了一會兒呆,然後突然意識到,他好像已經將自己需要記住的教案背誦完了。
因此……
他打開懷表看了一眼時間。
這是3月21日。按照地球的節氣來算,這是春分的日子。
他想,琴多似乎可以如願以償了。
不知道為什麽,西列斯好像也突然感到了些許的緊張。他垂下眼睛,捏了捏鼻梁,問自己:地球人,你被互聯網繁雜信息糊了一臉時候的冷靜自持呢?
門口傳來敲門聲。是琴多。
下午的時候他們在一樓呆了一會兒,讓打掃人員先去三樓書房打掃。等他們打掃完,西列斯就回了三樓書房,繼續複習教案;而琴多就去一樓整理生活用品。
琴多說:“快六點了。您餓嗎?已經可以吃晚餐了。”
“……好的。”西列斯說,“打掃好了?”
“當然。”琴多說,“我都已經檢查過一遍了。”
西列斯望著他,思索了片刻之後,便委婉地說:“我已經做完今天的正事了,琴多。”
“那您今天的效率……”琴多不假思索地說,然後突然停頓了下來。
隔了片刻,他好像突然明白了西列斯的意思。他那雙翠綠色的眼睛緊緊地凝視著西列斯,同時也緊張地接連咽了咽口水。
他的聲音幾乎下意識變得沙啞了一些:“您的意思是?”
西列斯瞧著他一會兒,反而覺得沒那麽緊張了。他說:“今天是3月21日。天氣也不錯。或許我們就可以今天晚上來做那事兒。”
“……哦,當然,當然。”琴多低聲呢喃著說,“我只是……我只是有點……緊張。”
西列斯默然望著他。
琴多乾巴巴地說:“您能對我滿意嗎?我是說……我怎麽,躺?趴?怎麽,怎麽能讓您順利地……我在說什麽!”
他差點把自己說得惱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