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海鮮餐廳的老板失聲驚叫,隨後,他喃喃說,“那真是……自取滅亡。”
西列斯微微一怔,他突然意識到,這位老板也明白風暴後不能立即出海的規矩。他不由得對這位老板的過去產生了些許好奇。
而這名老板茫然地思索許久,才突然回過神,他歉意地說:“我們已經聊了這麽久,您卻還不知道我的名字。我是梅斯菲爾德·霍伊特,您稱呼我梅斯就行。能請教您的姓名?”
“西列斯·諾埃爾。”西列斯說。
琴多也在一旁介紹了自己的名字。
梅斯連連點頭,他說:“真沒想到,居然還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恐怕安布羅斯的家人會十分傷心,不過,現在這個世界本來也是這般……危險總是藏在暗處。
“……唉,居然提到了這事兒。先生們,你們想吃點什麽?我先讓廚房幫你們做。我們可以繼續在這兒聊聊。”
西列斯便與琴多一起隨便點了幾道菜。當然,在梅斯的說明下,現在確實有相當多的海鮮已經缺貨。
不過他們這一次過來也不是為了吃海鮮,實際上就是為了與這位來自米德爾頓,同時也相當了解康斯特的梅斯老板,聊聊這兩個國度的事情。
梅斯便先將他們的點單送到後廚,然後坐到了他們面前,與他們交談起來。餐廳裡除卻西列斯與琴多,只有另外零星幾個客人,相當適合他們交談。
西列斯問:“梅斯先生,我十分好奇,為什麽米德爾頓會有這樣一個規矩?我是說……風暴之後不能立即出海。”
梅斯怔了一會兒,然後說:“曾經發生過許多慘案。”他搖頭歎氣,“您看我現在這個年紀,我快五十歲了。我十來歲的時候,人們還沒有特別看重這條規矩。
“當時還有許多人不管不顧,風暴結束之後就會立刻出海。那個時候生活還沒這麽愜意,我們都得拚命,才能好好活下去……現在也差不多,只是那個時候……
“唉,我不知道怎麽形容。過去總是不一樣的,過去和現在永遠都不一樣。過去的拚命好像也要更拚命一點……或許等到未來再來回憶現在這功夫,也會覺得現在相當拚命。
“……哦,我有些偏題了。總之,我的意思是,那個時候,人們沒現在這麽守規矩,這麽……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直到……三十多年前。”
三十多年前。
西列斯突兀地被這個年份驚訝到了。他意識到什麽,於是更加專注地聽著梅斯的話。
“三十多年前,我還沒成年,整天跟在父母身邊轉悠,當個討人厭的小屁孩。”梅斯喃喃說,“那個時候,有一艘大船,載著一些大人物,在風暴過去的那一天,出海了。
“據說裡頭有個畫家,專門畫那些海洋的風暴。他想要親眼目睹海洋風暴,因此才會在風暴停歇後不久就催促船長出海。
“而那個時候,船長還真的聽從了他的想法……然後就是……所有人都沒能回來。或許也有人回來了,我記不太清了。我只是知道那艘船出了大事,那陣子城裡人心惶惶。
“……那是金斯萊。您剛剛說,您也去過金斯萊,那麽您應該知道金斯萊的一些風俗……那都是,許許多多的事故最終鑄就的,是人類的……求生本能。”
梅斯近乎呢喃地說出了最後四個字。
西列斯默然聽著。
他想,所以,當初伊諾克·吉爾古德的那艘船出海的時候,風暴恰巧沒過去多久?
這倒是一個意外的收獲。他從未聽說過這件事情。不過再仔細想想,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三十多年,這已經是一代人的變化。在那個時候,“風暴過去的第一天不能出海”的規矩沒有明確建立,也是有可能的。
而弗蘭克·朗希想要出海的原因——至少表面上的原因,正是因為他想要讓自己的畫作更加寫實。
他的畫作通常就是大海、風暴、漁民等等。既然如此,那麽他當然會想要親身體驗一下風暴的感覺,在風暴過去之後不久就出海,也是相當順理成章的。
不過之前西列斯沒能將這兩件事情聯系在一起。因為此前他更加關注這群人出海之後的結果,沒關注他們出海之前的一些動向。
而這個問題也讓西列斯想到另外一件事情。
弗蘭克·朗希顯然是貝休恩人。貝休恩並不是沒有出海港口,那麽,為什麽這群人會去到金斯萊,利用金斯萊的港口出海?
這真是一個後知後覺卻令人深感微妙的問題。
關於三十多年前的那件事情,盡管西列斯頗為好奇,但是梅斯並不知曉更多相關的事情,於是西列斯只能遺憾地放棄追問。
當然,僅僅只是剛剛梅斯提及的這條信息,西列斯就已經感到十分欣喜了。
那顯然證明了,那艘船很有可能在福利甌海上碰到了“陰影”。
之後,西列斯又與梅斯聊到了其他有關米德爾頓的話題。不久,他們點的菜上了,於是梅斯便祝他們用餐愉快,然後便離開了。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望著他的背影。
琴多說:“這有些巧合。”
“的確。”西列斯說,頓了頓,又說,“不過也在意料之中。”
琴多感歎說:“我感到,跟隨在您身邊,遲早有一天會感到自己的命運有些問題……我是說,有種奇妙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