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多評價說:“莽撞又幼稚的年輕人。”
“的確如此。不過他也帶來了一條線索。”西列斯說,他轉而望向海蒂女士,歉意地說,“耽誤了一些時間,女士。”
“這沒什麽。我想你們在調查十分重要的事情……或許回頭可以仔細跟我講講。”海蒂說,露出一點感興趣的表情,“而且,我在無燼之地也看見過這種戲劇,但是還沒見到過扮相如此精致的演員。”
“您對戲劇感興趣嗎?”西列斯有些驚訝地問。
海蒂想了片刻,便搖了搖頭:“並不是感興趣,只是找點事情讓自己轉移注意力。”她輕輕歎了一口氣,“魔術師和馴獸師都已經死了。小醜倒還是那副瘋瘋癲癲的樣子,但他向來如此。”
辦公室內的氣氛在一瞬間變得凝滯了起來。
西列斯將背往後靠,目光深深地望著海蒂。他說:“希望您不要責怪自己。無論如何,您已經做到了您能做的一切。”
海蒂苦笑了一聲,她說:“您用‘您’來稱呼我,令我受之有愧。曾經的我是多麽的莽撞啊,竟然以為如此輕易就能擺脫馬戲團的命運。
“我們曾經利用這份力量。而如今,我們想要拋棄這份力量,也得看這力量本身是否願意。”
西列斯默然以對。
海蒂也沉默了一下,然後說:“我找到他們的時候,時間已經來不及了。他們已經死了,他們的力量已經找到了繼任者。小醜還活著,不過,恐怕小醜的力量也很難找到繼任者。
“……有時候,我感到小醜已經死了。只是一份力量在他的身體中驅使著他,是不可思議的、可怕的東西藏在那具身體裡,比這個世界本身更沉重更黑暗的東西……”
海蒂喃喃說著,在這一刻,仿佛又成為了那個神神叨叨的佔星師。
片刻之後,她猛地回過神,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我們現在就去往日教會,如何?”西列斯這麽說。
海蒂露出了一瞬間動搖的表情:“是嗎?現在……現在就去嗎?會不會太晚了……不,不對,我們就應該現在去……越早越好。如果我不願意……”
她閉了閉眼睛,然後又睜開眼睛。一種情緒從她的目光中消解,也或許,另外一種情緒出現在她的心靈之中。
她說:“如果我不願意,那麽我就是徹底瘋了。”
西列斯望著這位女士,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
他明白了海蒂傳達的意思。前往往日教會求助是他們之前就確定的計劃,而如今海蒂卻流露出了微妙的動搖與抗拒。這顯然不是什麽好事。
或許連海蒂自己也分不清,這種情緒究竟來自於她本身,還是某些附加上她的靈魂之中的汙染。對於這一點,她就已經感到了恐懼。
如果她真的不願意前往往日教會,那麽情況就將變得很糟糕。或許他們不得不面臨一個更加殘酷的選擇。
海蒂慢慢起身,她站在那兒,目光望向了窗外。隔了片刻,她輕輕松了一口氣,說:“那麽,我們走吧。”
西列斯和琴多也在無形之中松了一口氣。
之後他們便離開了辦公室,在拉米法大學附近找到一輛出租馬車,一起前往了往日教會中央大教堂。時間已經接近傍晚,悶熱的空氣被此刻涼爽的風一掃而空;但陰雲仍舊未曾消弭。
教堂的中殿仍舊燈火通明,班揚騎士長獨自站在那兒,他恐怕將在這兒守夜。
“下午好,教授。”班揚騎士長微笑著與他打招呼,“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騎士長。”西列斯說,他向班揚介紹了海蒂,隨後便說,“我來找主教先生。”
“海蒂女士?”班揚若有所思地望了望海蒂,“我聽主教提及過這事兒……一個失控的時軌?”
“……是的。”海蒂緩慢地回答,“一張……星圖手帕。”
她說話時候的聲音有些含糊。隨後,海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盡力在維持自己的理智。她知道將發生什麽,因此她才表現得如此掙扎。
西列斯略微有些憂慮地注視著她。
琴多在一旁低聲說:“別擔心。”
西列斯點了點頭。他打算等會兒見勢不妙就先給在場所有人進行一次意志判定。
每個人都來一次意志大成功,那就等於星圖手帕的意志大失敗。這個邏輯毫無問題。他鎮定地想。
班揚也有些擔憂地望著海蒂,他聲音溫和地說:“那麽,海蒂女士,我帶您去找今天在這兒的調查員。”
海蒂神思不屬地點了點頭。
西列斯不禁問:“今天是誰值班?”
“是凱瑟琳。”班揚說,“……說起來,凱瑟琳也曾經為您處理過失控的時軌的事情。這還真是一個巧合。”
西列斯也有些意外。他突然有了不少信心,單純就“巧合”這個概念來說。
不久,他們便來到了凱瑟琳的辦公室。班揚十分體貼地為他們關上了門,他站在門外為他們看護著。
而西列斯與琴多站在角落,注視著海蒂女士。凱瑟琳·金西靜默地站在前方,她仍舊身著女騎士的打扮。這一點讓西列斯心中產生了些許微妙的預感。
他之前就已經吞服了魔藥,此刻便帶上【阿卡瑪拉的眼鏡架】,以一種更清晰的視野望著眼前的這一幕。
海蒂站了一會兒,不停地深呼吸,然後才用顫抖的手從包中拿出了那張染血的手帕。她沒有第一時間將其放到桌上,按照凱瑟琳·金西的指示,而是低聲說起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