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列斯看來,不管靈魂是否死在異鄉,那都是一名死者。換言之,那就是撒迪厄斯的神格所在。在這種情況想,李加迪亞不就相當於是在搶奪撒迪厄斯的所有物?
這麽多年來,撒迪厄斯就不會在意這些從祂的手中溜走的靈魂嗎?
……或許,這類似於貼米亞法和埃爾科奧的關系?或許這兩位神明的力量就是有相似之處?
想了片刻,西列斯不禁搖搖頭,感覺自己無法得出一個合理的結論。要他說,貼米亞法和埃爾科奧的力量屬於過分相似,像是一對近義詞一樣。
誰知道神明的力量是如何區分的?
此外,還有一個令西列斯感到疑惑的地方。
他現在也知道了好幾處“神的樂園”,包括胡德多卡的貝蘭神廟、李加迪亞的塔烏墓場。而與這兩個地方比較起來,他自己去過的“深海夢境”卻顯得過於……
空曠?
神廟、墓場。這似乎都是有著明確范圍的某個場景;但是深海夢境卻遼闊到無邊無際,這顯得有些不可思議。
不管怎麽說,發現了塔烏墓場的存在,這就讓西列斯感到松了一口氣。因為,他確實發現了一個最為直觀的,用以證明“流浪詩人就是李加迪亞的信徒”的證據。
當然,琴多提供的這些資料中,也十分明確地提到了,這批出發前往尋找塔烏墓場的虔誠信徒們,就是流浪詩人的前身。
他們正是因為李加迪亞的失蹤,所以才會離開部落,試圖讓自己死在異鄉,然後得以進入塔烏墓場,並且發現李加迪亞的具體情況。
西列斯意識到自己產生了一個誤解。
此前他一直認為,這些流浪詩人之所以到處流浪,目的就是為了死在異鄉——按照奧爾德思·格什文的說法,這是他們部落的習俗,他們將自己選擇葬身之處。
不過,從現在得到的這些資料,尤其是塔烏墓場的定義來看,“死在異鄉”只是這些信徒尋找神明的手段。死亡並非他們的終點,而是起點。
這讓西列斯突然地產生了一個奇妙的靈感——他是說,撒迪厄斯的神位,名為“死亡盡頭的幕布”,不是嗎?
但對於這些李加迪亞的信徒來說,死亡卻只是一場嶄新旅途的“開始”,而非“盡頭”。
概念的不同,似乎就導致了這兩位神明力量的差異。
……概念、概念。西列斯輕輕呢喃著這個詞語。他有一種微妙的感觸,仿佛獲得了某種突然的暗示。他怔了片刻,然後認真地將這個詞寫到了自己的筆記本上。
隨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讓自己暫且放下這個想法。他開始整理論文的內容。
他的論文名為《薩丁帝國的失落之歌——流浪詩人詩歌傳統的簡要分析與溯源》,大部分內容是文學賞析的范疇,包括了這些流浪詩人的詩歌賞析、背景分析、理論剖析等等。
這部分的參考資料是最多的,畢竟他還得附加上不少關於薩丁帝國、堪薩斯城的相關歷史背景資料,以及一些當代對於詩歌、思鄉文學的理論與文獻參考。
而另外一部分,則是對於流浪詩人本身起源、他們的信仰與歸宿的考證。這部分內容較少,但是卻顯然更為引人矚目,畢竟這兒提到了一位舊神。
即便這位舊神從不顯眼,但那終究是一位神明。
這部分的參考資料,西列斯簡單地附上了包括《詩人的命運》《卡拉卡克的日記》,以及琴多提供的那些資料在內的一份列表。
這部分的內容中,西列斯沒有明確寫出“塔烏墓場”“神的樂園”等等相關概念,那也是不便提及的。不過,拋開這些不談,單純的文字資料也足以證明這些流浪詩人的信仰。
西列斯鄭重地在致謝一欄上寫下了琴多、凱洛格、班揚騎士長、格羅夫納、卡爾弗利教授、阿方索等人的名字。他們都為這篇論文提供了不少幫助。
令人遺憾的是,卡爾弗利教授卻無法見到這一幕了。
當西列斯落筆寫下最後一個字的時候,他不禁松了一口氣,並且怔怔地凝視著這份大約有二十來頁的論文。
……真夠不可思議的。地球的小說家心想。
雖然這字數對於小說家來說只是九牛一毛,可這畢竟是一份異世界的學術論文——他是說,他在地球的時候都沒寫過這種學術論文!他居然在異世界寫出來了!
西列斯啼笑皆非地意識到,拋開其內容不談,對他而言,這份論文本身或許更有意義與紀念價值。這可以與《玫瑰的復仇》這本小說進行類比。
但不管怎麽說,他寫這篇論文的時候,可比那篇小說更加費勁。小說可以在自己塑造的世界裡自由發揮,論文卻只能在既定的現實世界裡多方考證。
……令人難過。
西列斯搖搖頭,讓自己不要再胡思亂想下去。他將論文的草稿收拾了一下。之後他還得找一名抄寫員幫忙謄寫一番,然後交到期刊那邊。
這是11月15日的夜晚。他也算得上是年底趕工了。
做完這一切,他看了一眼時間,發現已經將近十點了。
明天是周一,他與琴多約好一起出門。
一方面,他們得利用【痕跡追蹤】這個儀式,尋找可能造成麥克死亡的那個物品,並且還得去一趟貝克銀行接收卡爾弗利教授的遺產;另外一方面,這也可以說是一趟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