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屏住了呼吸,隔了片刻,才緩緩放松下來。他的目光垂落下去,望見自己無名指上的婚戒。今天出門的時候,琴多希望他戴上,他對此十分寬容地同意了。
而現在,他感謝自己彼時的寬容。那讓此刻的他也得到了些許的——輕柔而寬松的情緒。
他沒有理會對面福雷斯特的想法,而是下意識抬起手。他的左手松松地握成一個拳頭,無名指上的婚戒輕輕地貼了貼他的唇瓣。那帶著一絲金屬的冰冷,也或許帶著一絲來自琴多的溫度。
……他終於感到輕松了一點。他順勢用左手撐住了下巴,掩飾住這種情緒的蔓延。他垂眸沉思了片刻。
福雷斯特好似根本沒在意西列斯的動作,他只是兀自陷入了思緒之中,然後冷笑了一聲。
“夏先生……夏先生。”福雷斯特說,“那群愚蠢的家夥……如果這封信十四年前就能交到夏先生的手中,那我們可沒必要在這個時候煩心了!”
福雷斯特的意思就好像是,他們完全可以把這事兒推給夏先生——很好,誰也不知道,“夏先生”就坐在這兒呢;這事兒的確推給了夏先生。
……西列斯對著自己開了一個玩笑,然後徹底將那一絲沉重壓製下去。
他總能保持冷靜與理智,只是偶爾會放任情緒的蔓延。
想了想,西列斯便說:“不管怎麽說,我們也已經有了一些突破。”
福雷斯特用懷疑的目光瞧著西列斯,像是在說,“哪兒有什麽突破”。
於是西列斯歎了一口氣,發現一個可能的歷史真相讓他不太好過,所以他只是低聲說:“坎拉河。”他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說,“他們可能會借助坎拉河的汙染,對整座拉米法城做點什麽。”
“那又會是什麽?”福雷斯特有點莫名其妙地說,“說到底,我們還是不清楚他們會做什麽……而且,‘陰影’又打算怎麽樣。”
“或許是……”說到這裡,西列斯卻不願意將自己的想法說出口了,“總之,小心地下。”
他想,或許就是全城乃至於全世界居民的變異、或許就是這座城市成為那些地下生物的巢穴、或許整顆星球都將會被陰影籠罩與覆蓋……作為一個地球人,他可太熟悉這個方向的進展了。
福雷斯特皺起了眉。
他剛想問清楚,西列斯就繼續說:“此外,我們還有一個月的時間。”
“什麽?”
“我認為他們會在神誕日的時候動手。”
“為什麽?”
“因為……安緹納姆。”西列斯暗自歎息了一聲,“他們會針對安緹納姆。”
福雷斯特意義不明地冷笑了一聲,他說:“那我倒寧願他們得手。”
“……然後他們就會得到這個世界。”西列斯語氣冷淡,“他們可能會統治這個世界。等到那個時候,埃比尼澤·康斯特將會成為國王。”
福雷斯特的表情發生了明顯的改變。可以說,埃比尼澤對他的愚弄讓他十分憤怒,這種憤怒驅使著他聽從西列斯的想法。
而西列斯則想到了另外一些事情。
他不認為“陰影”會忽略安緹納姆。
“陰影”已經將那十三位舊神囊括其中。但是,為了得到——統治——這個世界,祂當然也會對付安緹納姆,並且祂首先就得對付安緹納姆。
……事實上西列斯不認為“陰影”的圖謀能成功,祂強硬地吞食整個費希爾文明的做法,會造成兩敗俱傷。
“陰影”受到的傷害他當然無所謂,但費希爾文明這邊他不能不管不顧。
……他突然產生了一個念頭。
他似乎可以……做點什麽——回到過去做點什麽,來確保事情果真達到他想要的結果。
不過他也清楚地知道,傲慢才是他最大的敵人。他也不能理所當然地認為,他就能一定成功。
如果他以為自己能將時光與命運玩弄於股掌之間,那這反而是最大的愚蠢。
於是他暗自深吸了一口氣,決定再用一段時間來思考這件事情。過去永遠在過去,他不必著急。
隨後,西列斯又與福雷斯特講了一下“節點”的事情。
福雷斯特或許在歷史學會內部已經失去權勢,但是在歷史學會之外,在其他的那些啟示者中,他還是頗有名聲的,並且他們恰巧還需要這樣的名聲。
或許福雷斯特可以幫忙聯系到更多的啟示者。
而福雷斯特對於西列斯隱隱透露出的,對於“家族”與分享會的暗示,表現出了十分的警惕,盡管他的確答應了西列斯的邀請。
西列斯也見好就收——免得暴露了偵探先生——之後,他就與福雷斯特告別。
一上午的三場對話,收獲了三個“節點”。進展還是相當不錯的。
不過,當西列斯離開歷史學會之前順手瞧了瞧八瓣玫瑰紙的時候,紙上新消息透露出的內容,讓他不由得微微皺了皺眉。
“……
“這件事情可能顯得有些滑稽,但是我認為有必要跟您說一聲,至少這的確發生在蘭斯洛特劇院之外。
“昨天深夜的時候,不知道怎麽的,蘭斯洛特劇院旁邊的一個井蓋被人偷走或者拿走了。今天上午郵差先生路過那裡的時候,差點就掉進下水道裡面了。
“現在劇院區這邊已經通知了市政部門,要他們快點換個新的井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