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西列斯心中始終有一種預感。
他感到自己與這個以海鹽和北風為基底的國家的緣分還沒有結束。遲早有一天,他還會回到這裡,回到米德爾頓的金斯萊和貝休恩,然後望見這一切背後的真相。
那海洋深處,與這世界相關的秘密。
來自遙遠北面的寒冷海風吹拂著他的面頰。
他靜默地望了一會兒,感到晃晃蕩蕩的海水沉沉地托著這艘載滿乘客的船隻。
隔了片刻,西列斯收斂心神,將思緒轉移到剛剛發生的事情——福斯特·朗希和加勒特·吉爾古德的衝突。
一個意外的事情是,他居然並不感到驚訝。
應該說,這是他沒有預想到的事情。可是,當這個巧合真的發生的時候,結合此前他身邊發生過的無數巧合,他自己都已經見怪不怪了。
弗蘭克·朗希就死在伊諾克·吉爾古德的那艘船上?他去年十二月份的就已經知道了這個畫家的存在?他來到貝休恩,居然恰巧就遇到了這名畫家和那名水手的後代?
巧合、巧合、巧合。
巧合發生了無數次,那就不再是巧合,而是命運運行的軌跡。
……只不過他命運中的軌跡數量多了一點而已。這不算什麽,哈。西列斯冷靜地想著。
拋開他自己的問題不談,福斯特·朗希顯然因為這事兒而感到了不安。他回家之後,是否會引起新一輪的家庭矛盾?
剛剛福斯特露出的那種凶狠的神情也令西列斯頗為印象深刻。他想到這個年輕人十分不錯的意志屬性,便不由得感到這個家族很有可能同樣隱藏著某些秘密。
想了片刻,他便搖頭,輕輕歎了一口氣。與其在這兒空想,不如之後再一次進入加勒特的夢境的時候,親自詢問一下當事人。
他們一行人回程時候搭乘的船隻依舊是熟悉的遠海號,連船長和水手都是他們認識的那一批。
不知道是否因為這種熟悉的感覺,又或者是因為他們已經習慣了乘船的感覺,所以這一次從貝休恩返回金斯萊的旅程中,西列斯的同伴們並沒有出現暈船的情況。
不過切斯特醫生的表情仍舊顯得十分糾結,西列斯注意到。
從昨天中午他獨自與伊麗莎白·霍西爾吃了一頓飯之後,他似乎就一直心事重重,做什麽事兒都心不在焉。
之前西列斯以為那只是遇見親人之後又很快將要分別的複雜心情,但是這種表情一直持續,西列斯便特地在中午吃飯的時候詢問了切斯特。
切斯特愣了一下,然後無奈地搖了搖頭:“真是什麽都瞞不過你,教授。”
西列斯默然望著他。
切斯特便說:“是伊麗莎白阿姨……她似乎真的想要來到拉米法城。當然,她不是說來投奔我,或者與我一起生活,而是……教授,她想要離開米德爾頓。”
西列斯微微一怔。他想,當伊麗莎白這麽說的時候,他還以為這名女士只是開個玩笑,起碼沒那麽認真。但是,她卻真的想要這麽做了。
切斯特又轉而說:“也或許,她只是想要換個地方住一段時間,換換心情。我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他苦笑起來,隔了一會兒,又說:“我感到,我無法這麽輕易地給出意見。因為那是……一位還不怎麽熟悉的長輩的人生選擇。”
西列斯斟酌了片刻,最終說:“或許主教女士已經有了自己的決定,她只是想要找個人分享一下自己的想法。”
“的確如此。”切斯特說,他真誠地說,“我希望她能擺脫過去的陰霾,無論如何。”
西列斯也點了點頭。
切斯特轉而說:“總之,在我離開的時候,伊麗莎白阿姨說她之後會給我寫信,告知我她最終的決定。”
如果伊麗莎白真的選擇離開米德爾頓,不知道會是誰來成為她的繼任者。西列斯不禁這麽想。況且,往日教會顯然很想調查福利甌海。
現在他們的意圖被伊麗莎白製止,但是等到新的主教上任,情況可能又不太一樣了。那是否會產生全新的矛盾和爭端?
誰也說不準未來的事情。
盡管伊麗莎白有意脫離自己原本的生活,但是這個話題也讓西列斯與切斯特兩人多少有些食不知味。
下午,他們便回到了各自的艙室,打算休息一番。當然,西列斯知道切斯特估計會在下午和晚上的時候投入到打牌的事業中難以自拔。
一件值得一提的事情就是,在返回金斯萊的這艘船上,西列斯瞧見那些水手正興致勃勃地玩著諾埃爾紙牌。他們的牌看起來是用普通的硬紙板製成的,但是依舊讓他們玩得十分愉快。
而這些水手們都不知道,這紙牌玩法的發明人,此刻就站在他們的面前。
這件事情讓西列斯產生了一種別樣的感觸。因為他意識到,隨著諾埃爾紙牌的流行,知曉“這個玩法來自西列斯·諾埃爾”的人也越來越少。
於是,這就將成為一個秘密,一個被少數人保守的秘密。
……而那似乎也就成為了,隱藏在這副紙牌中的,又一個與神明有關的秘密。
這想法令西列斯頗為驚訝。當他談及紙牌中的秘密的時候,他絲毫沒有想到他自己。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與情況的發展,他自己也被囊括在這秘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