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列斯點了點頭,並且說:“如果我真能住到您附近,那麽您平常有什麽需要的話,我也可以幫到您。”
布萊特教授笑了一聲,便說:“感謝你的體貼,西列斯。你可以直說一點,我畢竟是個糟老頭子,已經到了‘如果生活出了點什麽意外,那就需要年輕人的幫助’的年紀了。
“我樂意承認這一點。我一生都在讀書、授課,從文學的殿堂中學會了無數。我認為,我已經到了可以坦然面對這件事情的年紀了——衰老與死亡。”
布萊特教授的說法讓西列斯微怔,隨後,他在心中低低地歎息了一聲。
吃過飯,西列斯與布萊特教授辭別,然後打算先回一趟海沃德街6號放東西,再去琴多那邊——今天中午琴多去處理普拉亞家族的事務,就沒有和西列斯一起吃飯。不過他們下午打算一起度過。
西列斯將教案和一些文件放回了海沃德街6號的小書房。在他準備出門的時候,郵差的出現阻止了西列斯的腳步。
他有些驚訝地從郵差手中接過一封厚厚的信件,一時間不確定這封信會來自何方。
……起碼不可能是來自編輯的催稿信,他鎮定地想。
但是隨後,他又因為這個想法而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如果他春假的時候要去米德爾頓進行學者訪問,那是否意味著,他得提前把那段時間的稿子交給報社?
西列斯因為這個念頭而不由得困擾了片刻。
他先回了三樓的房間,將這封信拆了出來。隨後,他驚訝地意識到,盡管這的確不是一封催稿信,但是這也確實來自一名編輯。
那位《文學家評議》的編輯,將卡貝爾教授曾經寄送過去的那份論文稿件找了出來,然後寄到了西列斯這邊。
他在信中向西列斯道歉。這份論文其實很好找,但是他們年底年初這段時間太忙了,所以沒什麽時間幫這個忙。他希望這份論文能給西列斯帶來一些幫助。
西列斯也在心中衷心地向這位編輯道了一聲謝。他整理了一下這些論文紙張,大概有十幾張,估計是重新進行了抄寫,所以書寫的風格上沒了卡貝爾教授的那種瘋癲氣質。
他不由得閱讀了起來。這一讀便入了迷,直到琴多的到來驚醒了他。
“……琴多?”西列斯有些驚訝地抬起頭,“我正準備去洛厄爾街。”
“正準備?”琴多懷疑地望著他,“可是,都已經一點多了。”
西列斯這才後知後覺地拿出懷表看了一眼時間,他不禁說:“抱歉……我得到了卡貝爾教授的那份論文,就讀了起來,沒注意時間。”
“這沒什麽。”琴多親昵地湊過來蹭了蹭西列斯的臉頰,他說,“我還以為您遇到了什麽事,所以就趕忙過來了。您沒事就好。是那份‘陰影’的論文嗎?”
“是的。”西列斯聲音低沉地說,“我差不多看完了。你可以閱讀一下。卡貝爾教授的有些觀點……”
他斟酌了一下措辭。
最後,他說:“令人驚訝。”
琴多驚異地得知這一點,他饒有興致地說:“您這麽說,那我的確得好好看看了。”
他便也花費了一段時間閱讀這份論文。
西列斯估計琴多得花上一段時間才能讀完,因此就乾脆趁這個時間整理了一下兩名學徒的讀書筆記。一個學期又已經接近尾聲,這兩名學徒的論文也已經在寫作之中了。
不知道是否因為西列斯的影響,多蘿西婭最終並沒有再一次選擇阿特金亞相關的文學課題,而是選擇研究沉默紀幾部經典小說的人稱變化。
朱爾斯的論文題目,是某部霧中紀小說與沉默紀部分小說的敘述視角比較。這兩名學徒的論文選題頗有共通之處,他們在寫作的時候也有相互探討過相關的知識和參考書籍。
西列斯給他們列出的書單幾乎是通用的,不過偶爾也會有一些差別,畢竟這兩名學徒的整體研究方向不同。
多蘿西婭似乎開始對“神明與信徒”的關系這個文學話題產生興趣,而朱爾斯反而是走上了“比較文學”的道路。他們都已經慢慢找到了自己的未來目標。
等到西列斯把學徒們的讀書筆記看得差不多,並且也記錄了相關的問題之後,琴多也差不多將卡貝爾教授的論文看完了。
他將那疊紙張整理好,思索了片刻,然後才說:“有些……難以形容。”
西列斯讚同地點了點頭。
在卡貝爾教授的論文中,他非常明確地給出了自己的看法:“‘陰影’是一位藏匿在歷史的迷霧背後的神明,祂與祂的信徒,盡管始終存在,卻從未被任何人意識到。
“直到埃爾科奧的隕落拉開了沉默紀諸神的黃昏,直到神明以‘陰影’命名那更早之前的一個千年,人們才突然意識到,原來這個世界被‘陰影’所籠罩。
“但是,這個秘密終究被隱藏在這個紀元稱謂的背後,成為了有心人知曉、普通人卻無從得知的瞞天之謊。”
盡管卡貝爾教授的態度十分明確,但是卻很難說他究竟是從哪裡得出這個結論的。即便是在這篇論文之中,他也仍舊遮遮掩掩,並沒有進行旁征博引的工作,而是單純地在列明自己的觀點。
從這篇論文中,西列斯可以看出卡貝爾教授對“陰影”的幾重看法。
第一,他認為“陰影”是一位神明,並且這位神明早在陰影紀之前就已經出現了。人們之所以不知道祂的存在,是因為祂就如同“陰影”所描述的那樣,一直躲藏在黑暗的陰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