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公爵幣。”琴多說,“或許能砍點價。”
西列斯對比了自己聽聞的一些消息,然後誠實地說:“聽起來有點貴。”
“如果能以四千公爵幣的價格買下來,那還算值得。”琴多說,“可以作為一種投資,我也想在拉米法城內置辦一些房產。
“隨著拉米法城內開發計劃的進行,這些住宅的價格恐怕會慢慢漲起來。”
在這一點上,西列斯讚同琴多的意見。他便說:“這也是個好主意。琴多,你可以自己決定這事兒。”
畢竟,普拉亞家族又不缺錢,並且只有琴多這一個繼承人。多一些拉米法城的房產作為投資,也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琴多點了點頭,他又問:“所以,您打算什麽時候買房?”
西列斯計算了一下自己的存款。他目前能直接拿出來的現金是五千公爵幣左右,其中包括了《玫瑰的復仇》和弗雷德曼遊記的收入、往日教會此前曾經給予的賞金、拉米法大學的工資等等。
這已經是一筆豐厚的資產,但如果全部花出去,那就意味著他身無分文了。
不過,西列斯又想到,布萊特教授曾經說過,文史院內部應該會在學期末評定的時候,因為他的論文而給予他一些獎勵。
他估算那可能是幾百到一千公爵幣之間的數字。
於是他說:“或許,在春假開始之前?”
琴多的眼眸猝然亮了起來。
西列斯又補充說:“不過,春假的時候得去米德爾頓,所以恐怕沒那麽快搬進去。”
琴多氣惱地歎了一口氣。他看起來很想把春假學者訪問的事情踢出西列斯的日程表,畢竟那就能讓他快點如願以償了。
吃過早餐之後,西列斯便與琴多一起去了二樓的書房。
“您要先看談話錄嗎?”琴多問。
西列斯點了點頭。
於是琴多將那古老的卷宗翻開。他坐到了西列斯的對面,然後逐字逐句地給西列斯翻譯。有那麽一會兒,西列斯恍然意識到,那談話錄同樣發生在某種類似於現在的時刻。
兩人對坐,氛圍靜謐而祥和。
“能跟我仔細說說你們的日常生活嗎?除了在酒館喝酒,吃飯、睡覺,你們就沒別的事情要做了嗎?
“這就是我們的生活。生活對於我們來說就是這樣。
“你不會覺得這過於……
“浪蕩?
“……並不是這個意思。
“哦,我能明白,在你們這些貴族的眼裡,我們這樣的人恐怕就是流浪漢、一事無成的垃圾和廢物……不過,這也是我們的生存方式。
“但是你們所信仰的神明,希望你們這樣做嗎?
“你認為我們究竟是在踐行神明的道路,還是我們自己的道路?
“(本人的沉默。)
“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是不是?現在我沒喝醉,所以我很清醒地跟你說這事兒。當我的愛死去的時候,我很難分清——神明拋棄我們,和我的愛拋棄我,這兩件事情哪一件更令人絕望。
“……所以你的信仰並沒有那麽虔誠?
“你是貴族,你恐怕也信仰著某位神明吧?神明對於你來說意味著什麽?
“……高高在上的光。
“原來你信仰那一位……祂似乎早已經消失了。
“或許……不,我們的話題走歪了。
“我的意思是,神明消失了,可信仰會消失嗎?
“……不,不會。
“我也是這麽想的。我們踏上旅途,尋找著一個可能永遠無法抵達的目的地。那是生命的盡頭、死亡的開端。那是異鄉人的歸宿,那是流浪者的終途。你不覺得,每個人生來就是在流浪嗎?
“(本人搖了搖頭。)
“果然是貴族。而我,我們,並不一樣。我們生來似乎毫無憑依,於是就將‘無憑依’這事兒本身當做自己的憑依。
“(本人思索片刻之後)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說,你踏上旅途是為了尋找某樣東西,可到了最後,旅途本身成了你生命的意義。你是這樣解讀神明的嗎?
“解讀神明……哦,傲慢的貴族。我並不會解讀神明,我只是解讀自己的信仰。每個人,每位神,每一個神明的信徒,他們都試圖尋找自己生命的意義。
“……在神明消失之後,我們反而在談論這種話題。
“這就是沉默紀。神明也對人類瀆神的行徑保持沉默。可是啊、可是啊——為什麽吾神會離開呢?
“你認為祂只是離開,而不是……死亡?
“當然,當然……祂拋下了我們,踏上了屬於祂的旅途。祂將對抗陰影。而我們……我們無能為力,我們做不到什麽,我們只能跟上祂的腳步。
“……陰影?
“是啊,陰影。你是那一位的信徒,你肯定知道這事兒。克裡莫先生——‘光下,必有陰影。’”
讀到這裡,琴多下意識停了下來。他抬眸望向了西列斯。
西列斯低聲複述著這句話:“‘光下,必有陰影。’”
他們都沉默了片刻。
琴多疑惑地說:“我從未在普拉亞家族中見到過相關的記載,包括這個所謂的‘陰影’。”
西列斯說:“從他們的對話中,至少在沉默紀,還是有一些人知道‘陰影’的存在。但是在這之後,情況似乎發生了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