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納森陰冷地注視著他,他說:“你以為這一切就算結束了嗎,即便殺死了我?”
“……我一直十分好奇,你究竟為什麽能確定,一個人的靈魂可以轉移到另外一個人的身上?”西列斯說,“你認為那仍舊是你?”
“當然。”喬納森堅決地說,“吾神會庇佑我的虔誠。”
西列斯等了等,確認喬納森就是如此堅信,不由得深深地望了望這個頑固、冷酷的老人。他對於死亡的恐懼和對於生命的執著,被時光扭曲成了不堪的模樣。
而喬納森看起來也不想廢話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隨後大聲說:“動手!”
之後發生的一切都如同是長長的慢鏡頭。
大廳周圍的數扇門轟然打開,身穿盔甲的戰士們魚貫而入。琴多目光專注,從神明范本那一張紙上摘下了一個字眼兒,無形的保護罩隔開了他們與那些戰士。
而西列斯只是望著喬納森,抬起了手。喬納森在說話的同時拿起了自己的手杖,將其折斷,那是一把袖珍的槍。
那黑黢黢的槍口對準了西列斯,但無形金屬片在此之前就已經隨著西列斯的心意穿透了喬納森的肩膀。
金屬片穿過喬納森肩膀的皮肉,濺起一陣血花,仍舊速度不減,一路向前扎進了桌板上。那風帶起了桌上的報紙,紙張撒了一地,也星星點點地沾染了血色的痕跡。
喬納森慘叫了一聲,倒在了地上。西列斯稍微松了一口氣,然後望向了周圍。他心想,他本來想攻擊喬納森的手……算了,只是偏了一點點。
畢竟那電光火石之間,他沒空利用【阿卡瑪拉的眼鏡架】瞄準更具體一點的位置了。總之,攻擊奏效就行。
鋼筆被他隨手轉了轉,放回了西裝內側的鋼筆袋。
在他與喬納森對峙的那片刻間,琴多的力量幻化成為的那一層保護罩驟然爆開,把周圍一圈想要攻擊他們的盔甲戰士都轟開了。聽到外面動靜的白衣服的人們蜂擁而來,同樣被琴多隨手解決。
“……這些……士兵?”西列斯望了望周圍,然後有些困擾地望著喬納森。
他想,這位康斯特公國的財政大臣,是在豢養私兵嗎?
血液從喬納森的肩膀流出,他正喘著氣,如同強弩之末,只剩下最後的一絲生命之火。他躺在地上,慢慢地,將手放到了自己肩膀的傷口上。
他原本想要以嶄新的生命迎接那春暖花開的日子。可是現在,溫暖的春天近在咫尺,他卻可能永遠留在這寒冷的冬日之中了。
西列斯想要朝喬納森那兒走過去,但是琴多拉住了他。
“這麽瘋狂的家夥,小心他死之前的變異。”琴多說,“您得警惕一點。”
西列斯怔了怔,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個可能。他讓那些孩子們去其他的房間。吉米領著他們離開了。西列斯不確定這些孩子的來歷,不過這些事情也只能等之後再去解決了。
周圍倒了一地昏迷的人,以及昏昏沉沉的喬納森。只剩下西列斯、琴多、納尼薩爾和那個女孩站著。
“這就是死亡的感覺嗎,老頭?”納尼薩爾惡意地說,他走到喬納森的身邊,踢了踢他的肩膀,然後蹲下來,低聲說,“你親手殺死你的女兒和你的女婿的時候,想過這事兒嗎?”
喬納森發出一陣含糊的嘟囔聲。
納尼薩爾冷笑著,他說:“可惜的是,我恐怕無法接收你的靈魂。”
他這樣的話讓西列斯望向了他。西列斯還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麽,他只是感到納尼薩爾這句話似乎別有用意……接收喬納森的靈魂?
喬納森猛地瞪大了眼睛,他嘶啞地想要說什麽。
“活著吧,老頭。”納尼薩爾微笑著說,“就這麽淒淒慘慘地活著——就這麽,如你所願,活著。”
他轉而看向那個一直沉默著的女孩,他說:“佩索納裡。”
女孩歪了歪頭,然後小聲說:“哦,是我……這是我的名字,所以是在叫我。怎麽?”
“讓他活下去。”納尼薩爾冷冰冰地說。
“那我……”女孩想了一會兒,突然微笑了起來,那微笑中帶著一點奇異的神采,“那我明白了。我該這麽做,我是應該這麽做……”
她搖搖晃晃地走到了喬納森的身邊,蹲下來,然後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西列斯的視野中,隨著這個女孩的動作,一陣輕微但的確存在的、淡紫色的霧氣出現在喬納森的身周。
喬納森整個人的狀態似乎都慢慢好了起來,傷口的血也不再流了。他沒那麽靠近死亡了,他那雙原本渾濁的眼睛逐漸變得清晰,但也逐漸充滿了絕望。
女孩的身體晃了晃,然後倒在了地上。她昏了過去。
納尼薩爾露出了志得意滿的笑容,他輕聲說:“好了,老頭,如你所願。繼續活著吧。”
西列斯望著這一幕,一時間陷入了困惑之中。
琴多摸了摸下巴,又看了看西列斯,隔了一會兒,十分真誠地感歎了一句:“什麽莫名其妙的!”
而納尼薩爾突然轉頭看向了西列斯,他靜默地凝望著西列斯,最後,他微微笑了笑,說:“謝謝你。”
西列斯意外地得到這句感謝,他剛想詢問這感謝是為了什麽,但是他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納尼薩爾就同樣昏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