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信寄來了房間鑰匙。我預付了一年的房租。如果有什麽需要存放的物品,那你可以將那個房間當成安全屋。
“再見吧,我敬愛的朋友。請祝我們旅途順利。
“……”
西列斯倒了倒信封,一把鑰匙從裡面滑落出來,發出當啷一聲。西列斯微微歎了一口氣,握住了這把鑰匙,隨後將其放到了錢包裡。
他又望向了伊曼紐爾的那封信。
拆開信封,西列斯從中抽出了厚厚一疊紙張。其中有伊曼紐爾寫來的信,也有已經完成、整理妥當的翻譯稿。
“……
“請原諒我的冒昧,西列斯。我想,這很有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通信——我向您,單方面的——所以,我希望能坦誠一些。
“如果您覺得是您送來的這本遊記,將我和我的老朋友推進了無燼之地的死亡深淵,那麽您就大錯特錯了。這事兒從來不是這樣的。
“我和阿方索。我們兩個是在拉米法城受盡折磨的靈魂。我們可能終生惶恐不安,卻無法面對慘痛的過去與經歷。我們是逃避過往的懦夫。
“是您將我們從這樣的處境中解脫出來,即便您是無意的。您拯救了我們的靈魂,而非害了我們。
“況且,即便我們抱有必死的決心與毅力,但我們也不一定真的就會死在那兒。
“在我翻譯的稿件中,我將其中一部分提及‘不存在的城市’的,過於直白的線索與文字刪除了。我不認為拉米法城內的普通人有必要知道這些。那可能是詛咒。
“而您……我知道。如果您有意了解這一切的話,您可以去找凱洛格。那名學生可以幫助您。
“最後,那本遊記,我連同其他一些物品,都放在了阿方索的住處。那都是留給您的。我特地為您留下了幾本與您的研究領域有關的書籍,希望能幫到您。
“隨著年齡的增長,我逐漸明白,人一旦在年輕的時候做了什麽錯事,等到年老了,午夜夢回的時候,那些舊人舊事,就必定會纏在你的身上、你的夢境中,讓你怎麽也不好過。
“所以,任何事情,只要年輕的時候還行有余力,就務必在那個時候解決掉。
“年輕的時候,我沒有死在無燼之地。但是,許多別的事情替我抵了債。
“……”
西列斯望著信紙上的文字,一時間產生了些微悵然的情緒。
很久之前,他就已經知道,伊曼紐爾和阿方索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可這事情真的猝不及防地發生的時候,西列斯卻仍舊感到些許抵觸。
無燼之地。不存在的城市。他陷入了沉思之中。有那麽一個隱隱約約的念頭,始終浮現在他的大腦之中,但是他無法下定決心。
隔了片刻,他又看向了那疊翻譯稿。
伊曼紐爾其實可以將這疊稿件直接寄到本頓那邊,但是他還是選擇了寄到西列斯這邊,目的恐怕就是讓西列斯首先閱讀一遍,看看內容是否合適。
不過,西列斯現在沒什麽心情閱讀這份翻譯稿。
他乾脆將其鎖到抽屜裡,然後思索了起來。
今天是周日。他要去一趟貝恩書店,參與小說家的聚會。這是既定的日程,因為今天正好是十月集市開始的日子,所以上周他就與其他幾位小說家約好了,一同去逛逛。
當然,其他的朋友也都這麽說過,包括他的室友洛倫佐以及歷史學會那邊的朋友們。不過今天正好是周日,他就打算與小說家們匯合,然後一同過去。
至於在集市上能否偶遇其他朋友,這就看運氣了。
明天他要去一趟西城。
之前他雇傭了安東尼·費恩的朋友們,調查西城格雷森食品公司的事情。而昨天,安東尼寫信過來,說他們調查出了一些線索,讓西列斯周一的時候到歐內斯廷酒館附近找他們詢問情況。
正好,他還得去米爾福德街13號,看看伊曼紐爾和阿方索究竟留了什麽東西給他。
想到這裡,西列斯不由得一歎。
周二有課,周三周四除了日常工作,也是深海夢境出現的時刻,周五有俱樂部,周六需要去往歷史學會……這麽一來,未來幾天都已經安排得滿滿當當。
他沒有閑暇的功夫用來傷春悲秋、惆悵滿懷。如果感到疑慮或者不安,那就嘗試去解決,不要遲疑不定。他不希望布魯爾·達羅的事情重演。
西列斯坐在那兒沉思了片刻,然後起身換上衣服,出了門。
這是天色陰沉的上午。這幾天,拉米法城已經開始下起陣雨。西列斯出門的時候也不得不帶上一把雨傘。
他抵達貝恩書店三樓的時候,房間裡已經滿是交談和喧鬧的聲音。這是難得人多的時刻。
這幾周西列斯來到這兒好幾次,每次也就是三四個人,而現在,他一打眼就瞧見了七八個人。
他走到熟悉一些的阿維德和梅納德身邊,聽見梅納德又在說偵探俱樂部的事情。
不知道這事兒是否調動了這個三十歲男人年輕時候探險的精神,自從加入了偵探俱樂部,在貝恩書店聚會的小說家們就時常能從他的口中聽到相關的事情。
不管是偵探們曾經解決的案子,還是偵探們接到了新的委托,這些事情總能讓梅納德興奮地在聚會上宣揚並且解說一番。
當然,他之所以沒惹上麻煩,是因為聽他說這事兒的人總是那麽幾個——西列斯、阿維德、安東尼婭,主要就這三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