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矮壯的布萊特教授則怒氣衝衝地說:“不然你以為呢?西列斯。大學教授也不過是一門稍微體面些的工作而已。”
現在的西列斯深以為然。
他轉而拿出了班揚騎士長寄過來的那些資料。
班揚找的抄寫員字跡工整而秀氣,看起來賞心悅目。西列斯稍微整理了一下,首先看了那些記載較為凌亂的內容。
其中提到了不少與堪薩斯城調查報告中相似的內容。
比如,曾經的流浪詩人十分排外,除卻在酒館裡喝酒,不怎麽和城內居民接觸。當然,喝醉了大聲唱歌、和居民們一起跳舞,這是另外一回事。
再比如,的確沒有人見過流浪詩人與任何異性建立穩定的親密關系,他們總是孤身一人,或者與其他的流浪詩人混在一塊。
當然也有人懷疑他們是不是同性戀,或者有著其他古怪的審美癖好,但是在流浪詩人偶爾透露出來的口風以及他們的作品中來看,他們只是醉心於一種奇異的、孤獨的狀態。
再比如,流浪詩人的窮困潦倒眾人周知,但是他們仍舊喜歡喝酒。喝完酒之後,他們要麽安安靜靜地離開酒館,要麽大吵大嚷,念叨著自己的詩歌以及母國。
他們對於神明的態度有一種微妙的兩極分化。一方面,對於那些已經隕落或者已經沒什麽消息的神明,他們表現出一種十分不屑的、與當時的薩丁帝國居民類似的態度。
但是另外一方面,對於一些當時仍舊存世的神明,以及神明的力量,他們卻敬畏有加,生怕說了什麽不敬的話,就會觸犯祂們一般。
這種態度讓流浪詩人被冠以“瘋癲的詩人”的稱號。但是他們對於這件事情似乎並不怎麽在意。
在其中的一張摘抄上面,西列斯看到了一部分關於流浪詩人後續結局的記載。
在堪薩斯城的那份報告中,撰寫報告的人只是輕蔑而簡單地認為,這群三十人左右的流浪詩人終究會死在饑餓與貧困之中。
事實也正是如此。
這批流浪詩人大概是在薩丁帝國建立兩百年的時候,來到薩丁帝國的不同地區。而一百年之後,他們就又一次在薩丁帝國中銷聲匿跡。
沉默紀總共持續了六百年。薩丁帝國建立於沉默紀的第一百年之際,在沉默紀的末尾轟然倒塌。這個帝國的生命持續了將近五百年。
換言之,在沉默紀的第三百年,流浪詩人陸續出現在薩丁帝國;第四百年,流浪詩人消失。
直到霧中紀到來,也就是在流浪詩人消失的兩百年之後,不同的流浪者來到已經建立國家的堪薩斯。其中的一部分似乎沿襲了流浪詩人的傳統,接替了他們的角色。
但是這個時候,他們就已經自稱為異鄉頌者,而非原本“流浪詩人”的稱呼。
西列斯琢磨著這個過程。
他想到,在一些傳聞中,李加迪亞曾經庇佑了一個聚集著異鄉人、流浪者的部落。那群最初出現在薩丁帝國的流浪詩人們,是否就是這個部落的後代?
但是,他並不知道李加迪亞究竟是什麽時候隕落的。當時間來到沉默紀,李加迪亞就已經無聲無息了。如果李加迪亞隕落於更早之前的陰影紀,那麽,相關的資料估計非常之少。
西列斯搖了搖頭,沒有繼續去思索李加迪亞相關的事情。他將這些資料紙張疊放好,然後拿起了另外一疊資料。
這摘抄自卡拉卡克的日記。
“……
“3月20日。
“今天去喬恩酒館喝酒。老板娘想把我趕出去。臭娘們,我不就是沒幾個臭錢嗎。幸虧有個什麽詩人幫了我。
“他說他自己是詩人,還問我現在是什麽時候。我看他是喝酒喝多了,連日子都過忘了。我知道這群詩人都是這樣的。我和他一起喝了酒。
“生活還是老樣子。
“……
“3月25日。
“這群詩人真沒意思,喝完酒就在嘀嘀咕咕他們的詩。要我說,像我這種爛人是不會對他們的詩歌有興趣的,他們該去找那些有錢的大小姐,或者夫人們。他們卻老是和我這種人混在一起。
“……
“3月27日。
“有個詩人死了。我幫他們抬了抬棺材。他們找不到別人了。據說他們中的好幾個人都生了病,正在等死。我問他們為什麽不去找醫生,他們說,死在異鄉是他們注定的命運。
“哈,我可不懂他們在說什麽嘰嘰歪歪的話。反正棺材我也抬了,這錢我正好拿去喝酒!
“死在異鄉啊。這裡也是我的異鄉。
“我家在堪薩斯城東面老遠的地方。反正到死也回不去了。我是被生活落下的廢物與垃圾。這話該有幾分那群詩人的意思在裡頭。
“我見過不少世面,遇見過不少蠢貨和爛人,和多少男人女人吵過架打過架,也看過不少男人女人吵架打架或者乾點不那麽體面的事兒。
“這些事情對我來說都沒什麽意思。我像隻螞蟻一樣,以為自己的家園有多麽的漂亮,其實殘忍的小孩一腳就可以踩爛。
“……我就是那隻唯一活下來的螞蟻。
“……
“4月9日。
“最近和一個詩人混得熟了點。熟的意思是,我可以理直氣壯讓他請我喝酒了。他是個挺有錢的人,也不知道他怎麽有錢的。
“(4月20日注)媽的,我終於知道了!這家夥居然給小姑娘講他的愛情故事!還有這種騙錢的辦法!他媽的真不愧是個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