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幾頁還算正常,穿著學士服的虞欽他已經見過。
再翻幾頁,畫手竟然膽大妄為地畫了虞欽身著女裝的模樣,嚇得他險些把那畫冊丟出去。
當時他滿臉感慨地同遊良說:“周院長不應該把這些學子關這麽久,都關瘋了。”
遊良偷笑道:“你還別說,就數這本賣得最貴。”
“真的,賣多少?”宴雲何好奇道。
遊良比劃了個數額,令宴雲何不由怎舌:“竟然賣得這般貴!”
“這畫得傳神,自然很貴。”遊良說道。
他們那時在書院廊上聊天,虞欽正好從先生那處歸來,宴雲何一見到虞欽,就覺得手上的畫本似燙手山芋,他手忙腳亂想往懷裡塞,卻還是手滑掉了出去。
虞欽沒留意,甚至沒去看他,是隨在他身旁的趙儀先發現了那本畫冊的不對。
至此以後,東林書院便開始流傳永安侯府的浪子宴雲何,竟敢對虞欽抱有不堪心思,實在下作的流言。
簡直冤枉,分明這畫冊繪者不是他,買方也不是他,怎麽就他聲名狼藉,那些暗地裡將這畫冊流傳起來的人,才是真正的圖謀不軌吧。
宴雲何那段時間甚至都開始躲著虞欽,太丟人了,他都不願去想虞欽看見這本畫冊的時候,是什麽表情,又是如何想他的。
回憶起往事,宴雲何仍覺得頭皮發緊。
一晚上丟人的次數過多,反倒麻木了。在虞欽睜開眼,涼涼地同他對視時,宴雲何還坦然回道:“怎麽還不睡,明日若是沒精神趕路,我可不會停下來等你。”
虞欽道:“宴大人可否收一收目光。”
宴雲何理直氣壯道:“漫漫長夜過於無聊,我總要找點事情打發時間。”
虞欽不再多言,學著宴雲何那般轉身枕在包袱上,背對著他入眠。
宴雲何撇了撇嘴,隻覺其無趣。
一夜過去,無事發生。之後趕路,宴雲何也不再注重食宿,一切以快為主。
他在路途中買了兩件裘衣,品相不如宮裡禦賜之物華美,但也厚實保暖。
他把那裘衣遞給虞欽時,虞欽仍然回他一句,記在帳上。
宴雲何都聽膩了這句話,也沒放在心上,這一路給虞欽買了不少東西,都是順手。
宴公子為人大方,當年同一幫紈絝子弟交好時,幾乎都是他在花錢。
但那時的感覺遠不如現在,現在的竟有種詭異的滿足感。尤其是虞欽本就極為好看,那毛茸茸的裘衣領子攏在他臉頰旁,顯得愈發美貌。
還招來了些登徒子,被宴雲何打得滿地找牙。
弄得宴雲何不耐煩了,從街邊小販處買了個狐狸面具,遞給虞欽:“戴上吧,這沒完沒了的,別還沒到雲洲,咱們就得因為當街鬧事,被官府捉了去。”
虞欽看著那狐狸面具,竟皺眉嫌棄。不但側臉避開,還牽著馬遠離宴雲何。
宴雲何拿著面具追了過去,街道上人多,他們拉著馬亦走得不快。
他握著面具,嘴裡還沒好話:“戴上吧虞公子,算我求你了,誰讓你長得這般招蜂引蝶。”
就在這時,一方香巾從天而降,險些糊住了宴雲何的臉。
他一把抓住,抬頭望去,只看到一張嬌笑嫵媚的臉,不過那女子是挽著婦人頭的。
大晉允許女子入朝為官,亦允許女子休夫另嫁。宴雲何在邊疆時,就異常受鎮子上的婦人歡迎。
有人分析過宴雲何受婦人喜歡的原因,是因他肩寬腰窄,瞧著“本事”不錯。
宴雲何握著那絲巾,被這突發狀況耽擱了腳步,等回過神來,匆匆往前看去,卻發現虞欽也沒走多遠。
對方似笑非笑地望著他手裡的香巾:“宴公子拈花惹草的本事也不錯。”
宴雲何一把扔了那香巾,無視女子的傷心的目光,強裝鎮定道:“這有什麽,女子再猛浪,也不會做出當街強搶之事。”
他再次把狐狸面具遞給虞欽,令他意外的是,虞欽竟然接了過去。
宴雲何一直覺得狐狸面具很適合虞欽,隻覺得那眼尾勾起來的弧度都一模一樣。
剛想看看虞欽戴著面具是何樣子,就見這人反手將面具扣在了他臉上,冰涼的指尖勾過綁帶,滑至他耳垂,落下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悸。
怔神間,面具的額心被虞欽指腹輕敲:“宴公子,欲正他人,先正自身。”
“容貌尚能遮掩,你那雙眼遠比皮相張揚。”虞欽道。
宴雲何在面具下眨了眨眼:“虞公子這話,是覺得在下眼睛好看?”
回答他的,是虞欽毫不留情,轉身離開的背影。
第十五章
在奔波數日後,換了三匹馬,宴雲何和虞欽終於要抵達雲洲。
進入雲洲的前夜,宴雲何選擇在驛站住了一晚,難得沒有嫌棄環境,乖巧得不可思議。
就是在飯裡第三次吃出沙子以後,宴雲何默默地放下了手裡的碗,轉而吃起他路上買的糖葫蘆。
按理說,宴雲何看起來更像是愛飲烈酒,大口吃肉的男人。
不過比起酒肉,宴大人更喜歡吃點心。路上沒條件吃點心,有糖葫蘆也是好的。
虞欽坐在他對面,仍然是一碗素面,只是這素面的湯汁看起來一點油星都無。
宴雲何咬著糖葫蘆,心想虞欽是不是味覺失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