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州聞言笑道:“遊公子好大方,可是從你家老太爺那裡得了不少賞?”
遊良摸了摸鼻子:“就不能是我自己掙的嗎?”
方知州把玩著手裡的折扇:“你爹不是不允許你琢磨那些歪門邪道?”
遊大學士有著文人的清傲,絕不允許自己的嫡子為了些阿堵物去經商,主要是擔心他因小失大,斷了官路。
遊良不高興道:“他懂什麽,這世道錢才是最重要的,能做成大學士,還不是有我娘在背後支持他。用的時候怎麽沒嫌那是阿堵物,想要我繼承他衣缽,我偏不!”
方知州聽著他那些任性話,歎息搖頭:“你也別成天跟你爹打擂台。”
遊良翹著個二郎腿,老神在在道:“真得罪他也無所謂,大不了他去扶那幾個庶子,我倒要看看,爛泥是不是真能扶上牆。”
方知州不願多干涉旁人家事,遊良也不多提,他轉頭趴在桌上:“你說淮陽現在怎麽跟你這麽好,他可一次都沒去過遊府。”
這話聽起來竟像是在打探,方知州心念微轉,又覺得這個想法未免過於可笑,遊良只是小孩子心性,覺得誰跟誰走得近就是玩得好,單獨將他拋下了。
“這裡清淨,也沒長輩,他來我這自在。”方知州解釋道:“何況他離京許久,現在回來了,自是要跟我們走得近些。”
遊良很滿意他嘴裡的那聲我們,彎著眼道:“可是我每次找他去吃喝,他都很忙。我看啊,他就是重色輕友,說不定現在還圍著虞大人轉呢。”
方知州怔了怔,快速地打量了遊良一眼:“不能吧,他身體不適,這會應該已經回府了。”
遊良聳了聳肩:“我就隨便猜猜,你說他喜歡誰不好,偏偏是那位虞大人。”
方知州給宴雲何找補道:“也不是喜歡,許是一時興起罷了。”
遊良歎聲道:“誰的一時興起,會持續整整十年呢。”
但是那語氣,倒不像是只在說宴雲何。
……
虞欽把宴雲何送到了街口,就沒再繼續相送。
這樣也好,免得他不知是不是還要去遊府門口兜一圈。
回到府中,卸去易容後的第一件事,宴雲何叫來仆役給小腿敷藥。
宋文在旁邊抱著胳膊道:“腿都這樣了,還往外面跑?”
宴雲何將那個玉佩提到眼前,直直地望著,臉上始終含笑:“沒事,不疼。”
宋文瞧他那臉癡樣,小聲嘀咕道:“感覺也沒喝醉啊,怎麽就傻了呢?”
宴雲何:“我聽得見。”
宋文:“我知道你聽得見,就是故意說給你聽的。”
宴雲何放下玉佩,無奈地看著自己的長隨:“你這脾氣真是越來越大了。”
宋文反駁道:“是誰辛辛苦苦幫你瞞著夫人,擔驚受怕地給你掩護?”
宴雲何說不過他,討饒道:“好宋文,我知道這些時日辛苦你了,我保證,這絕對是最後一次。”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長隨宋文學習的第一堂課,便是知道他家大人的話絕不可信。
以前大人也出現過幾次這樣的狀態,不過是很久以前,在東林書院那會。
書院好不容易放了假,大人也在家中待不住,時常出府不知往哪去了,回來後也是這樣的一臉癡笑。
今日還罕見地搗鼓起了像生花,一個大男人笨手笨腳的,好不容易做好了一支,拿著就出門了,也不知道拿去哪了。
果然是有情況了吧,到底是哪家的小姐啊,這般厲害,叫大人犯了相思病。
厲害的虞大小姐此刻也在臥室裡,他用漿糊小心地將斷開的像生花接好,再用布條裹住。
將花枝插進了床頭的瓷瓶中,虞欽瞧著那花出神。
忽地窗外振翅聲響,虞欽快步過去,推開窗戶。
一隻通體漆黑的鳥停在了窗欄處,他熟練地從信筒裡取出紙條,神情隨著上面的內容,逐漸沉了下去。
次日,宴雲何正睡眼朦朧地起床,由著仆役給他穿上官袍。
天還未亮,方知州竟然出現在他府中,神情難看,步履匆匆地被仆役引了進來。
宴雲何被他的突然拜訪弄得有些莫名,他用帕子擦了把臉:“這是怎麽了,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
方知州看了眼下人們,宴雲何抬手讓他們下去:“到底怎麽了?”
“吳王死了。”方知州沉聲道。
宴雲何面色一變,心好似瞬間被絲線勒緊了:“抓到凶徒了?”
方知州目光微頓:“你這語氣,怎麽聽起來好像不希望凶徒被找到一樣?”
宴雲何皺眉道:“我的意思是如果凶徒沒被捉到,那背後之人豈不是更難尋到?”
方知州搖了搖頭:“大理寺已經接手此案,目前還在追凶,整個天牢裡的人都被殺光了,要知道看守天牢的士兵個個武功高強,到底是誰這般武力,還有如此狠絕。”
宴雲何掌心全是冷汗:“京城裡有這般功夫的人的確屈指可數,要是放眼到江湖上,那就不止了,許是找了江湖人來處理這個事?”
“哪個江湖人膽敢謀殺王爺,不太可能。”方知州歎了口氣,面色凝重道:“淮陽,你可能要做好準備。”
很快宴雲何就知道,為什麽方知州會說他要做足準備了。
大理寺的人上門問話,雖然看在成景帝的面子上,仍是客客氣氣,但語氣中絲毫不掩飾對他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