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有多熟悉,現在就有多陌生,默契尚在又能代表什麽呢,過去的終究過去了,強求不得。
江豢閉了閉眼睛,鼻尖酸得要命。
他的好脾氣都是裝出來的,本以為裝久了就能成為真的,可在風滿袖面前,他一切的偽裝都是無效的,他幾乎克制不住傷害這個人的衝動,惡毒道:“好的,但我們組裡有個規矩,我們不需要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的廢物,現在要麽跟上我們的步調,要麽哪兒來的滾回哪兒去,懂?”
這話說得太狠了,幾乎是江豢這輩子對風滿袖說過的最重的話了,他眼睜睜地看著那人布滿紅血絲的眼裡露出個受傷的神情,又很快在臉上扣上一張毫無溫度的面具。
你捅我一刀我也捅你一刀,我不需要你你也不需要我,誰也不欠誰的,疼不疼自己受著。
要是換做以前,江豢不可能對風滿袖說出這種話,風滿袖聽到這種話也不可能乾受著,肯定會轉頭就走,把說話人直接拉到人生黑名單裡。
走了最好,滾回你爸的身邊去,最好再也別出現在我眼前,找我賣可憐。
所以江豢也沒想到,風滿袖居然會梗著脖子撐起身體,放軟姿態,乖順地垂下眼,睫毛顫了顫。
“懂。”風滿袖低聲答。
第4章
紅□□光交替閃爍,江豢只看了一眼就別過頭去,法醫組的車頂燈太閃,看久了眼睛疼。
現場的氣氛一直是有些壓抑的,十二具孩童屍體被陸陸續續地抬出來,在場的人都沉默著,沒有人評頭論足。
和張慕陽玩得挺好的那個法醫組的小梁手裡拿著一疊白手絹,每從裡面抬出來一個孩子,小梁都會往那孩子的臉上蓋一小塊白手絹。
在場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些孩子被拉回去後不會被直接火化,而是要徹底剖開判斷死亡原因,死也死不安生,小梁做的這種事情其實毫無意義。
但就算毫無意義,也總得有人去做,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有人性在這裡的,不可能因為現場的血腥而被抹殺。
江豢不由得偏過頭,微微瞥了風滿袖一眼。
他曾經的哨兵臉色比剛才更難看了,蒼白得像張紙,雙手插兜,手臂上掛著薄外套,不停地撥弄著無名指上的戒指,抿著唇,搖搖欲墜,依靠強大的自製力勉強保持直立。
分手歸分手,他對風滿袖的了解可半點不減,這表情他實在是再熟悉不過——風滿袖顯然正在經受生理上的頭痛,精神圖景一片雜亂,亟需一名向導梳理。
不巧的是,在場的向導只有江豢一個,精神力又剛被風滿袖拒絕過。
熱臉貼冷屁股的事情他剛才已經乾過一次了,與其拿自己的精神力給風滿袖擦皮鞋,江豢寧可讓風滿袖自己挺著。
張慕陽動手能力很強,雖說地下室的供電是斷的,但小孩還是想辦法從一樓扯了根線下來,在吊燈上掛了個瓦數挺高的燈管照明,替換了他那個不太持久的手電。地上十二具屍體被拉走後隻留下十二條白線,呈花瓣形在血泊中綻放,多少有那麽點諷刺意味在裡面。
剛見到現場SEHS要一檢,等留好了現場證據、法醫把屍體拉走後開始二檢,二檢有額外任務,要清除所有留在現場的哨向相關的物品。
地下室的隱蔽處藏著不少沒激活的精神力鍘刀,江豢差點觸碰到的只是其中一個,這玩意普通人不會造成什麽傷害,卻是向導的大殺器。
張慕陽一手拿著小蘑菇,一手拿著個訂書器大小的玩意來找他:“哥,這東西是精神力鍘刀嗎?”
江豢摘下醫用手套,裸手摸了下訂書器,嗯了聲:“數值在6000μm-8000μm區間的物品屬於處在休眠狀態,你現在再測一下?數值是多少?”
小蘑菇滴滴滴報警,張慕陽立馬瞪大了眼睛,用自己的胳膊護著精神力鍘刀,生怕江豢再碰第二下,怎怎呼呼道:“十二萬!哥,這是激活了嗎?你沒受傷吧?!”
損耗的這點精神力還不夠他給風滿袖做一分鍾的屏障,不過張慕陽這幅護主的模樣他還是挺感動的,江豢搖了下頭,示意張慕陽快點把這東西給組裡其他人送過去。
清理現場哨向物品這件事本身是很無聊的,如果只有江豢一個人行動,他可以在幾十秒內分辨出地下室中所有的哨向物品,但他所生活的畢竟是普通人的世界,他必須盡可能地放手不管,把組裡的活兒分配給身為普通人的組員。
他這個組長說白了是最後一道保險,主要負責理論教學而不是實踐演練,這樣就算有朝一日世界上的哨向死光了,特殊事故處理小組也依舊可以處理後續事件。
沒過多久張慕陽跑回來,手裡拿著個PAD給他,上面正連線法醫組,第一批屍體已經就近拉到了停屍房,在屏幕上直播驗屍細節。
多年以來江豢是閱屍無數沒錯,但同時見到這麽多小孩屍體還是頭一回,江豢多少有點不忍心看,況且他解剖課學得馬馬虎虎,遠不如風滿袖來得學識淵博,倒不如讓風滿袖——
等等,風滿袖去哪兒了?
江豢幾步從地下室跑上一樓,往窗外看了一眼,外面雨已經停了,原本停靠在門口的那輛屬於風滿袖的黑車也消失了。
“江組長?在找什麽?”隊裡李四腋下正夾著兩個精神力鍘刀,在手裡的報告夾上寫了兩筆,抬頭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