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宋劣解釋道:“因為他往上突破了,也是必死。”
老頭摸了摸圓滾的肚子,打了個響嗝,道出了一段妖修界的千年往事。
千年前正是修妖鼎盛時期,從凡夫俗子到飛蟲走獸,大多都選擇修妖而不是修仙,只因修妖更容易啊。
當時修妖有七個境界,最高的那個境界只有一位達到了,因此名正言順地成了天下群妖之主。
只是後來不知道出了什麽變故,又早早地隕落了,空出個妖主的位置。
這些年,那位妖主手底下的五位飛升境,為了爭搶這個位置,晉升成新的妖主,鬥地你死我活。
為了不讓其他妖怪在他們內鬥的時候乘虛而入,幾位飛升境合力,一夜之間,屠盡天下所有羅刹境的妖。
“所以你明白了吧,這儺妖再往上突破,就是羅刹境,他晉升的那一刻,頂頭的幾位飛升境必然有所感應,前來誅殺,不會放任他威脅自己的地位。”
自那位妖主隕落之後,這天下就再也沒有妖敢修到羅刹境了。
因此修妖的越發少了,大家都改修仙去了。
“這都不讓晉升的,沒盼頭了,狗都不修妖了。”
老頭說著,瞟了薑染一眼,“這位公子,貧道看你器宇不凡,敢問您修仙修到第幾重境界了?”
薑染:“我修妖。”
“……”
場面一時間有些沉默。
老道有些痛心疾首,還想再勸勸他。
“狗都不修妖了,你還修妖?沒前途的!現在回頭還來得及,要不貧道收你當徒弟,今日起你改道跟我修仙?”
薑染有些一言難盡的樣子,“早年拜了無數仙師,都說我沒有修仙的資質,氣脈不通,唯有修妖一條路能走,我也不想的……”
談話間,日暮西沉,留在儺神廟內的最後一線光被黑暗吞入腹中。
儺妖的分、身們終於獲得自由,一個接一個,踏出了大殿……
第6章 儺神廟(三)
那些儺妖的分、身各自戴著面具,周身陰氣森然,若是真的出了廟,進了城,後果不堪設想。
薑染見狀,拉著宋劣連連後退幾步,“在下修為隻到蜉蝣境,法力低微,這些就靠仙師了。”
薑染說的是實話,他區區蜉蝣境,沒什麽本事,唯獨對控水精通一些。
眼下那儺妖本體已經是鬼蜮境,想必他的分、身修為也不會太差,他必然是打不過的。
話音剛落,就聽到那位老道士的聲音從更遠的地方傳來:
“貧道有舊傷在身,今日得知鬼蜮境巨妖即將隕落,也是來撿漏的,別靠我,靠不住……”
這就很尷尬了。
此時,宋劣已然拿出匕首,雙目緊盯著不遠處那些儺妖分、身,問薑染:
“這些東西進了城,會怎麽樣?”
“儺妖平時幫助城內的人驅疫辟邪,那些病氣邪氣都被他吸納到分、身裡,若是此刻儺妖分、身進城,城內約摸要死半數的人。”
宋劣聞言,正氣凜然地對著薑染拜了拜。
這一拜,發自內心。
“我於大業生,大業長。身為皇親貴胄,承萬民供養,時至今日,卻未曾為大業開辟疆土。”
“今日若我戰死,還望先生幫我收屍。”
有野心,有骨氣,有魄力,有膽色。
說完,便孤身一人衝了上去。
一身熱血,滿腔孤勇,潛藏在眉宇間的戾氣,襯得他一雙被寒光浸染的雙眸越發透亮。
可他畢竟是□□凡胎,那些儺妖的分、身雖然稍顯木訥,卻無法被他傷及分毫,每每被利刃劃破皮膚,都能自動愈合,不見一滴血。
倒是宋劣自己,轉眼就被包圍,陷入困境,舊傷未愈,又添新傷。
關鍵時刻,只聽“噌”地一聲破空之音,一把青銅衡擋在他的眼前,為他挑開了正對面的幾個儺妖分、身。
青銅衡長二十一寸三分。
它不是劍,沒有利刃,泛著古舊的銅綠,沒有光澤,兩邊鈍而平,只有刻度。
每半寸刻一線。
刻線內的小縫被血浸染,永遠也無法風乾,時刻泛著暗沉的紅。
閻王說,那是他前世欠下的血債,每一筆債,一個刻度,一抹血色。
等到哪天青銅衡不再流血,也就是他還清血債之日。
因此青銅衡上遍布凶戾之氣,尋常妖魔鬼怪都會懼怕。
薑染想,他前世應當是位殺伐果斷的將軍,亦或是殺人越貨的土匪,因此欠下太多人命。
又或者再不濟,也是個獵戶,手上沾了太多生靈的血。
所以死後還得被送上來,打工還債。
鬼差給了他一副軀殼,就再也不管了,尋常軀殼哪能抵得住這麽多年的風吹日曬,所以他只能被迫修妖,努力將人魂與軀殼融為一體,好多撐些時日。
這青銅衡不似尋常武器,通體都是一樣的寬度,沒有像劍柄之類可以抓握的地方。
薑染褪去多余的衣服,撕出一塊布條,將自己的手和青銅衡牢牢纏在一起。
經過剛才短暫的交手,薑染發現這些分、身的修為應該在化形境,比他高一個境界。
但好在這些分、身剛剛脫離儺妖的掌控,隻憑本能殺戮,沒有自己的意識,一個個都木木的。
只要不被完全包圍,單靠牽製,還能拖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