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
高靖南一驚,讓他本想查看身後動靜的頭轉了回來,而後狠道,
“你要做什麽!”
“你現在已是喪家之犬,若還不肯消停那就給你換個地方,或許你想嘗嘗詔獄的滋味。”高長風故意激他,想引得高靖南對他出手。
高靖南聞言果然繃直了身子,即使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也知他已怒不可遏。
只見他微微側身低頭,所看的正是地上那把利劍,高長風雙目也膠著在上面,只要高靖南敢有一絲風吹草動,他就立刻就會做出反應。
高靖南本不應猶豫,可他突然有些心驚地看了眼高長風,眼前這個人周身所散發出的氣息和壓迫感,都昭示著他根本不是一個完全不懂武功之人。
這忽然而至的念頭讓高靖南動作有些遲滯,內心被這個發現擾得紛亂不堪,他的確聽到了身後輕微的聲響,卻根本分不出心回頭。
僵持之下的高靖南反而陷入了被動,他逐漸開始焦躁,漸而粗重的呼吸讓周圍幾乎凝滯的空氣產生了層層漣漪,高靖南突然指尖微動,這一個極細小的動作瞬間打破了一直維持著的,微妙的平衡。
電光火石之間高長風身形已動,他自知那柄劍離自己太遠,便準備等高靖南撲來之時將他引出門外。
一切都已計算妥當,可他的余光一閃,竟在高靖南身後看到了一道不應該出現的寒光,高長風身形微滯猛然瞪大了雙眼。
面色一直淡然的高長風竟驟然崩裂,這讓高靖南微頓,遲疑了一瞬,然而正是這一瞬,衣帛撕裂的聲音傳入了高靖南耳中,背後一涼,然後清晰地感受到了異物沒入了自己的身體。
沒入的這一刻幾乎沒有痛感,然而僅僅滯了須臾,一股撕裂般的疼痛自背後傳來,讓他的呼吸瞬間紊亂,嘶喊出聲。
高長風在這一瞬空白一片,可身體卻已經飛身而上,在高靖南搖晃著轉身擊下一掌之際將葉時雨牢牢護在了懷裡,他緊咬牙關硬生生地承受下了高靖南猛烈地一掌,將葉時雨抱到了一旁。
高靖南剛才那一掌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當他回過神來,看到的卻是被高長風牢牢護在懷裡的葉時雨,而那個雙目仍含著驚恐的人手上,還沾著他的鮮血。
“葉時雨……?”高靖南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喉中突然一陣嗆咳,血沫自鼻腔和口中溢出,“你果然……果然是……”
外面的人聽到這樣的動靜再也等不住,幾乎在同時衝了進來,蕭念亭見狀大驚,
“陛下!”
“都滾出去!”高長風回過頭狠道,葉時雨殺了寧王,被人知道了,他必死!
“蕭念亭,不許放任何人進來!”
高靖南身體晃了幾晃,再也無法支持地轟然倒在了床榻之上,他急促地喘著,一雙眼睛如惡鬼般凶狠,死死地盯著葉時雨。
高長風胡亂抓起被褥,使勁擦拭著葉時雨手上的血,壓低的嗓音中有著無法抑製的怒火,
“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陛下……”葉時雨被掐傷的喉嚨只能發出嘶啞的氣音,可他卻掙扎著,硬要從高長風懷裡出來,他看了一眼癱伏在一旁的高靖南,雙眸中流露出的愴然與悲戚,比這屋內的黑夜還要濃稠,
“皇上不能殺的,奴才來,這弑兄……弑君之罪……皇上不能擔,奴才來擔。”葉時雨的聲音支離破碎,卻如千鈞般沉重,高長風瞳孔緊縮,喉嚨上下滾動,卻仍覺得像是一團棉花塞在喉間,鯁得他連呼吸都在不住地顫抖,
“你又是這樣,又這樣擅作主張!”
葉時雨卻只是低低地搖頭,眼睛看向了倒在一旁的高靖南,他似乎還想說什麽,可一開口鮮血便湧出口來。
高靖南已無力將血吐出,倒流的血嗆得他想咳嗽,結果卻只能抽搐著低喘。
高長風看向二人,漸漸松了禁錮的手臂,葉時雨感到身上一松,有些驚詫地看向高長風,卻看到他將雙眼別向了一旁。
第64章
葉時雨霎時間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慢慢走向了高靖南,在他身旁跪坐了下來,顫抖著伸出手,用衣袖擦拭著他嘴邊汙血,
“殿下……奴才確實是陛下的人,從一開始到現在,一直都是。”葉時雨的聲音依舊嘶啞,“其實奴才自小逃難來到京城,後又被騙入宮中做了太監,原本以為這輩子就只能這樣了,可沒想到奴才卻隨著殿下去過了戈壁大漠,也到過溫柔水鄉,隨寧府的日子雖忐忑卻也是奴才一輩子念著的。”
衣袖已被殷紅的血浸透,卻怎麽也擦不盡,葉時雨以為自己會流淚,可雙眼卻乾澀得發疼,
“殿下曾說奴才沒有心,可人哪能沒有心呢……只是奴才的心實在太小,裝上了一個人就裝不下別人了……”
聽聞此言的高長風驀然回頭,看向葉時雨的眼中複雜如斯,他們二人之間從未刻意傾訴過情意,一切都是水到渠成般自然而然,可偏偏在這個時候,葉時雨說出這樣的話,反而讓他痛徹心扉。
一雙手顫抖著從頸上取下了那枚瑩潤的玉牌,玉牌上雕刻的分明是歲月靜好,可他卻從來不配擁有這景象,帶著體溫的玉牌塞進了高靖南仍冒著微汗的手中,
“對不起。”
這一聲道歉幾不可聞,可高靖南的眼瞼卻抽搐了一下,他想握住手中的東西,但手指似乎已經脫離了身體的掌控,用盡全部的力氣卻只是將手抽搐著曲起幾分,眼前一陣紛紛擾擾的畫面遮住了視線,最終定格在了落日關高聳的城牆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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