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懷裡的他在害怕。
“奴才……”葉時雨好似牙關都在打顫,“奴才伺候過喜公公,所以害怕……”
葉時雨是在找一個合理的理由,可他並沒有說謊,似乎除了殿下的那個短暫的相擁,其他人哪怕一個不懷好意的眼神,都會讓他從心底泛起強烈的排斥與戰栗。
高靖南脊背一僵,眸色沉沉,似是猶豫了片刻後還是松開了手臂,
“快入土的老東西,不必再怕他。”
“殿下此次前去奴才雖不知所為何事。”葉時雨定了定心神,試圖將話岔開,“但奴才就在這兒等著,等著您接奴才走的那一天。”
同樣的話,皇城荒殿之中他曾講過一次,那時的他自然而然地將心中所想訴與他,而如今,他在心中斟酌數次,才決定說出這句話。
他自知此言乃誑話,內心亦有戚然,眼神中竟也帶上了些悲憫,而這淡淡的哀傷狠狠砸進了高靖南的心底,他深吸一口氣克制了再次擁他入懷的衝動,故作輕松道,
“不會太久,至多兩個月。”
“嗯!”
兩個月,那他究竟要何去何從。
京都皇城
此刻薄暮冥冥,正是宮門守衛交接的時候,這班次在一個月前就已排好,所有人按部就班,一切似乎都如平常一般無二,只是守今夜宮門的人似乎都有些緊張,手握劍柄,目光森然。
夜逐漸深去,白日裡便是陰沉沉的,夜裡更是雲遮霧障,四處都看不真切。
忽地,一個耳尖的守衛屏住呼吸,側耳細聽了下,對著周圍幾人打了個手勢,幾人默不作聲竟齊齊動手要將宮門打開。
沉重的門軸發出了吱呀的聲響,在這萬籟俱寂的夜裡尤為刺耳,若是在往常,巡邏的禦林軍即刻便會趕到,可這些守衛顯得不慌不忙,直到宮門完全打開也沒有一個人前來探查。
宮門外的長街上竟赫然站著一眼望不到頭的軍隊,乍一看似乎有些奇怪,再仔細一瞧才發現無論馬蹄還是士兵的鞋子上都包有厚實的棉布,這才能悄無聲息地來到了皇城門前。
而更為可怕的是,其余幾個宮門皆是如此,在眾人的酣睡之中,大量的軍隊竟秘密進了皇城之中,若仔細瞧,他們的服製也有所區別,竟不止一支隊伍。
如此多的人,即便再小心也會有些不尋常的動靜,列隊而過的隊伍,透過窗紙總是一明一暗的,一個本在熟睡的小太監似乎感知到了什麽,輾轉反側了一會兒抬起了沉重的眼皮,他呆坐在床上,愣怔了下才覺得外面不對。
外頭不知道是哪些個不長眼的走來走去,擾人清夢。
他如是想著,有些氣鼓鼓地推開了窗,就這麽推開的一刹那,十數雙如羅刹般的雙眼霎時間看了過來,小太監頓時嚇到魂不附體。
可還沒等他叫喊出聲,一道劍光一閃而過,驚目圓瞪的頭顱就這麽骨碌碌地從窗戶裡掉出來,那個還保持著開窗姿勢的身體向前轟然翻下。
窗外持劍之人在片刻之間奪人性命,卻面不改色,依舊沉默無聲,只見他向周圍幾人略一頷首,三人自窗而入。
短短幾聲悶哼後,終有一人叫喊出聲,可那聲音在高亢之處戛然而止,三人帶著被噴濺滿身的鮮血靜默地歸隊,就像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這宮裡的夜自然是有不少未眠人,而這些隊伍所經之處猶如鬼魅踏過,但凡活口不分男女,無論身份,統統斃命。
清醒之人帶著惶惑而亡,而酣睡之人卻不知,這也許是今後的最後一場好眠。
作者有話說:
馬上要進入新篇章了(*^ ^*)
卷三 冥昭瞢暗
第37章
夜愈來愈沉,霧氣也愈來愈重,染得這夜十分濕冷,養年殿中一片寂靜,只是那煨著熱茶的碳爐已然熄了,卻無人補碳。
近日皇上服的藥有安神的作用,本應一覺到天亮,可到了夜半時分他還是倏地驚醒過來,身上不知何時出了一身的虛汗,黏膩的難受。
他低低喘了兩聲,用了些力氣才支起了身子,見旁邊竟然沒有上夜的太監眉頭緊蹙,現下都敢這樣偷懶了,
“阿賢!”
他喚著,想讓他端杯熱茶來潤潤喉,可整座大殿依舊一片死寂,
“阿賢?”
已喚了兩聲,怎會無人應答?
他猛然感到不妙,剛想起身右腹一陣熟悉的疼痛襲來,掙扎幾番隻得放棄了下床,用手死死抵住試圖抵消掉一些疼痛,
“阿賢……”
呻吟般的低喚後,外殿傳來一陣動靜,他松了口氣本想先行斜靠在枕上等人前來,可待細聽了腳步聲後霎時間瞪大了雙眼,因為那並不是尋常宮人布鞋輕柔的腳步,而是錚錚的金革之聲!
會是誰?
他死死盯著,過分的緊張甚至讓平日難以忍受的疼痛都開始變得不那麽明顯,終於那聲音近了,出現在眼前。
只見來人身披鎧甲,手握長劍,走到龍榻之前單膝跪地,
“兒臣參見父皇。”
“你……!?”皇上恍惚了一下,似乎是在確定自己是否仍身在夢境之中。
“靖南參見父皇!”
應該遠在隨寧府的兒子竟一身戎裝出現在此,而他看似恭敬的行禮,手上卻依舊握著那柄長劍,上面已經有些乾涸的血跡讓他瞬間感到心間仿佛墜了千鈞,分明在狂跳,卻又被向下撕扯著,強迫著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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