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怎麽做夢,睡了六七個小時才醒,大宅裡仍然靜悄悄,聽不見一絲聲音,大概是因為關珩,人們於白日裡保持靜默的習慣已經刻入潛意識裡。
透過窗戶能看見遠處的湖邊有一些人影。
不是傭人,也不是吵著跳著的顧煜,一行人約有七八個,正緩慢地沿著湖邊行走。
寧秋硯忽然想起來今天的重要事件——關於渡島開發的三方會面。
他起身來到窗前,推開一扇玻璃窗,想要看得清楚一些。
這時正是下午,外面陽光充足。
天氣似乎比前一天要暖和了,微風拂過湖面與樹梢,吹起寧秋硯的黑發,讓他覺得舒適。
隨著那一行人的走動,寧秋硯大概確定了他們的身份。在這樣正式的場合,那些人們大多身穿正裝,怕冷的裹著長款薄羽絨,年輕的人則加了風衣。他們面向湖面,時而抬手指著某處,時而駐足交談,寧秋硯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麽,但能看得出那有些嚴肅的氛圍。
寧秋硯伸出手,正要將推開的窗戶合上時,於那行人的末尾看見了一個身影,霎時僵住了動作。
那個人也穿著正裝,外加黑色大衣,是很低調深沉的裝束,卻那麽與眾不同,或許用出類拔萃來形容更合適。
因為角度關系,寧秋硯一開始並沒有看見他,這時才發現他身邊跟著頭髮灰白的康伯,與那一行人都保持著一定距離,身形挺拔,氣質優雅,雖說是配合考察的“富豪島主”,卻更像是個沉默的掌控者,並不插手,只是看著。
那人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麽,轉臉朝向大宅。
隔得這麽遠,又有森林枝丫阻礙,寧秋硯不確定對方是否在看這個方向,更加不可能看清那張蒼白而俊美的臉。
白船漂浮在湖面,湖水在這樣的光照下是更淺淡通透的藍。
那個人沐浴在燦爛的日光裡,與美麗絕倫的渡島景色融為一體。
陽光也照在寧秋硯的臉上,讓他呼吸停滯一瞬,黑眸呈現出純澈的琥珀色,嘴唇遲遲沒有合上。
陸千闕告訴他:“先生找了很久很久,才找到這樣一個你。”
“動物血只是一種選擇方式,而你則是必需。”凌醫生也告訴他,為什麽他必須得上島來獻血,“極其微量的毒液需要先直接在你的體內產生反應,之後再重新被吸收,這樣才有意義。”
他想起了那幅畫,那幅絕美的海上日出。
想起了關珩曾說:“一旦開始就停止不了了。”
說,“我們不可能死於日光。”
昨夜輕柔悠揚的鋼琴曲忽然又響在了寧秋硯的腦海中,伴隨著並不存在的,大海浪潮拍打礁石的洶湧聲響。
*
寧秋硯沒有參加晚上的宴會,也沒有詢問任何人關於初次三方會面的結果,他只是個島上的過客而已。
大宅裡人手多,招待一場小型宴會綽綽有余,康伯還抽空讓傭人給他送了晚餐,顧煜隨傭人一起鑽進了他的房間——陸千闕也去參加宴會了。
“無聊。”顧煜說,“今天陸千闕不準我去找養殖場,說關子明他們會忙,我看也沒有什麽好忙的。”
寧秋硯猜陸千闕只是怕顧煜搗亂。
“先生也不準我來找你,說讓你睡覺。”顧煜悶道,“我都無聊一整天了!你們昨晚打球怎麽不叫我。”
寧秋硯問:“關先生……不準你來找我?”
顧煜點頭:“是啊,他好過分,親自對我說的。”
寧秋硯的心輕輕跳了幾下。
顧煜問他什麽時候走,能不能多在渡島留幾天,寧秋硯搖搖頭:“我要去參加一個考試。”見顧煜這麽苦惱,便問,“你不是也要上學嗎?為什麽要特地請假來這裡?”
“我也不想的。”顧煜說,“陸千闕有很多仇家,他擔心他走太久,有人拿我開刀。”
寧秋硯:“……”
顧煜可不是誇張,他對寧秋硯說:“小寧哥哥你別不信,陸千闕真的有很多仇家等著抽他的血,扒他的皮,要不是背後有關先生,他都死一百回了。”
寧秋硯沒聽陸千闕說過這些:“為什麽?”
“我也說不清楚,好像是關於什麽幻樂的。”顧煜嘟噥道。
寧秋硯怔了怔,幻樂,他已經很久沒聽說過這種東西了。
上次在N°見過Ray吸食,後來又引出了一些麻煩,都由陸千闕一手打理,陸千闕也明確地提醒過,若不是他好奇心作祟,他本來就不該知道這些事。
話題到此為止,寧秋硯清楚地知道關珩不喜歡他們討論這些,便在吃過晚餐後陪顧煜玩了一會兒遊戲。
沒多久顧煜睡去,由傭人背回了房間。
寧秋硯望向三樓卻沒有上去。
關珩和陸千闕,以及留宿在這裡的專家正在開會。
寧秋硯回到臥室裡,躺在床上望向天花板。
他的這一次渡島之行,就這樣結束了。
第41章
離開渡島回到家後的前幾天,寧秋硯本打算都專心地為考試做準備。
他已經提前買了車票,訂好了在學校附近的房間,並仔細地研究過路線圖。
可是他總是回憶起淡藍色的湖邊,身穿黑色大衣的關珩。
不是在夢中,也不是故意去想,他只需要一合上眼睛,就能看見關珩沉默而驕矜地站人群末尾的樣子,並自動將畫面細節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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