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上寧秋硯沒見過的人可能不止這一位,他沒有去過的地方也還有很多。
寧秋硯忽然記起了康伯上次和他說過的家畜養殖場。
聽說那裡養了牛、羊、鹿等動物。
他想去養殖場看看,便問了路。
“路很好找,就那麽一條。”傭人指路後提醒他,“但是距離這裡有四五公裡遠,如果你不想走路的話,可以請康伯派司機送你過去。”
四五公裡也不算太遠。
寧秋硯還有整個下午的時間可以揮霍。
他不想麻煩別人,道別後便順著傭人指的路去了。
島上人少,又是處於未開發狀態,那條主路附近的小道其實不怎麽好找。
寧秋硯花了一點時間才順利走上小道。
積雪很深,好在路面留下了一些推車行過的痕跡,一路也有路燈方便給島上夜晚才開始行動的人們照明。
跟著那些路燈柱,寧秋硯走了一個多小時,途中遇到了兩三隻松鼠,以及一頭長著漂亮角茸的鹿。
在他懷疑自己走錯路的時候,他看到了林間的養殖場。
那是位於低矮山丘旁的幾幢房屋。
場地挺大,用原木做的圍欄圍著,中央扔著幾堆乾草,幾頭牛羊正低頭嚼著草葉,一隻剛出生的小羊羔正顫顫巍巍地站在母羊身體下方吃奶。
寧秋硯微微喘著氣,一路走來身上冒了些汗。
他站在圍欄外看了幾分鍾。
這一幕很美。
他拿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片,等小羊羔不吃奶了,才繞著圍欄外沿去了另一端。
木棚中養的是鹿,地方同樣很寬敞,它們閑適地啃食地面的乾草,對外來的觀光者無所察覺。
寧秋硯還在這裡看到了一些家禽、草堆裡的雞蛋以及一小塊凍得僵硬的菜地。
但是沒看見人。
或許養殖場的人去別的地方勞作了。
最後寧秋硯發現了屠宰場。
一間約四五十平米的房子,放有鉸鏈、案板台面,以及數種鐵鉤、尖刀、砍刀等物,它們琳琅滿目地陳列在房子裡。
盡管這裡收拾得很乾淨,但長年累月流在台面、地面上的血跡清晰可辨。
空氣裡流淌著淡淡的血腥味。
牆上掛著一隻從肚皮處對半剖開的牛,死前可能掙扎過,一對冷冰冰的牛眼瞪得很圓。
寧秋硯心生不適,有點想吐。
他退了幾步,差點撞翻放在角落的桶。
桶裡裝了小半桶血,不知道是牛的還是什麽的,被寧秋硯腳後跟一撞,血液在桶裡晃蕩,濺出幾滴落在地板上。
寧秋硯腦中忽然出現了一個畫面。
身穿睡袍的關珩坐在那裡,神情懶散,手中端著一隻盛滿了鮮紅色液體的玻璃杯。
他長發披肩,低著頭眼睫半斂,輕輕地抿了一口杯中液體。
然後抬眸看了過來,瞳孔中央映出一點深紅。
心猛地跳得很快。
寧秋硯不想留在這裡,轉頭朝外走去。
這一次他經過那些家畜,生機盎然、熱騰騰活生生的牛羊,再沒有轉頭去看。
剛走了沒多遠,迎面碰到一個人。
他愣住了。
是那個他第一次來渡島時,在船上碰見的男孩。
一個月過去,對方的表情和當時沒有什麽區別,看起來依舊是生人勿近。
男孩推著一輛裝滿了乾草的推車,打扮和農夫沒什麽兩樣,手腕上的手銬已經不見了,看起來已經適應了這裡的生活。
原來,對方被帶上貨車,是被送到這裡來了嗎?
這算不算是被強迫的非法勞動力?
上次在船上有些不愉快,寧秋硯也不認為男孩會搭理自己。
路很窄,對方推著車經過時,他下意識往旁邊讓了讓,聽見對方說:“你又來了。”
寧秋硯訝然。
第一個想法居然是——原來他不是啞巴啊。
男孩停在寧秋硯面前。
這裡就他們兩個人,很明顯他是在對寧秋硯說話。
寧秋硯又來渡島了。
這本來就是計劃中的事,所以也沒有什麽好奇怪的,他隻“嗯”了一聲。
男孩站在那裡,面無表情地說:“上次在船上害你受傷的事,對不起。”
這下寧秋硯也不好意思再板著臉了,他不是一個很能記仇的人。
對方給他道歉,他就原諒了那次的事:“沒關系,已經沒事了。”
“在渡島傷口會好得很快。不管是什麽傷,只要他們不想讓你死,就都能好。”男孩像是在解釋什麽,或者暗示什麽,“所以你不應該帶著傷上島。”
寧秋硯心中一動,緊張追問:“為什麽?”
男孩卻不說話了。
寧秋硯思緒紛呈,想到了自己掌心的傷口,也想到了那個被鹿角戳穿腰部的小工。
那麽嚴重的傷,凌醫生卻說那個人會沒事的,按照這時男孩的說法,難道那個人的傷也會像自己掌心的張口一樣,消失不見嗎?
這種完全沒有科學依據的事,怎麽可能呢?
兩人相顧無言。
男孩看起來不會再吐露半個字。
有些冷場。
寧秋硯便換了個話題:“你是在這裡工作嗎。”
“兩年。”男孩說,“我只在這裡待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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