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寧秋硯從來沒對任何人說過,對蘇見洲也沒有,卻早在那時,就已經被關珩捕捉。
“可能那時候的你和我相似。”關珩說,“就多給了點關心。”
大宅裡的人來來去去,不知從哪一年起,廚房裡開始端出冰淇淋。心情不好時、疲勞時、亢奮時,各種情形下,都有人纏著白芷蘭要冰淇淋吃,大多都是寧秋硯一般年紀的年輕人類。
於是在關珩的指示下,寧秋硯也得到了一份。
人類是很容易滿足的生物,尤其是在口腹之欲上。
寧秋硯心情好起來,就在樓下臥室裡玩了大半夜的消消樂,吵得關珩失眠。
聽到這個寧秋硯笑了下,不好意思地說:“原來是這樣的嗎。”他的手松開關珩手臂,往下,找到關珩的手指,勾著,插入指縫,“那後來呢?”
後來為什麽喜歡我。
關珩:“你讓我感覺活著。”
寧秋硯的臉一下子就紅了,這句話比起什麽“我喜歡你”更像是一句告白。
從關珩的口中說出來,讓他的心臟狂跳。
“因為……我是您的黃金血。”寧秋硯著迷似的,接著關珩的話說出緣由,“您重見了日光。”
關珩俊美的臉孔深邃,啟唇道:“一部分是。”
頓了頓,又說:“但夜晚你也讓我感覺活著。”
那些一起拚圖的、散步的夜晚,那些共處一室或者分居樓上樓下的夜晚,還有那些在霧桐與渡島通過短信往來的夜晚,寧秋硯捧著一顆純潔的心,小動物似的試探,小心翼翼的靠近,那些患得患失的情緒起伏都很鮮明生動,好像撥開海面重重霧靄,鑽進來的一絲乾淨的風,讓關珩感覺活著。
手指糾纏在一起,瑩潤的指腹撫過蒼白手背的青筋。
繾綣旖旎,無言溫存。
關珩問:“今天為什麽突然問這些?”
寧秋硯心思敏感,某些方面卻又好似單細胞生物,現在他已經在擔心陸千闕的事,整夜睡不好,關珩沒想到他還能抽空想到這些。
“我和盛小姐聊天了。”寧秋硯沒有提及盛歡和鬱教授之間的私事,只是說,“突然發現……我和您好像沒有聊過我們的以後。”
他有很多話要說,於是關珩沉默地聆聽。
寧秋硯說著自己的疑慮,一條條地講給關珩:“您什麽不好的事也不跟我說,包括像毒素的副作用之類的,是因為您不想造成我的困擾。這點和您對身邊的人一樣,例如之前池漾的事,您和陸千闕就瞞著白婆婆。您想讓我們幸福快樂就好,是因為我們的生命太短……”
他停了,斟酌言辭:“人類一生只有短短的幾十年。我沒辦法永遠和您在一起。”
話說到這裡,寧秋硯已經沒法再猜測下去了,他必須要正面詢問關珩:“您會轉化我嗎?像德山轉化約書亞……讓我像陸千闕那樣,永遠留在您身邊。”
寧秋硯不是池漾,對永生沒有那種欲望,他還不到二十歲,根本沒有想過太遙遠的人生。只是一想到他們可能也會像盛歡和鬱教授一樣分開,就根本難以集中精力去做任何事。
寧秋硯的出發點只有一個,那就是關珩。
他希望關珩身邊不再只有陸千闕,希望關珩能再多一個能完全信任、永不背棄的人。
他會和陸千闕學習,學習如何成為關珩的幫手也好,朋友也好,總之,他想要留在關珩身邊。
關珩碰了碰寧秋硯的臉:“我不會轉化你。”
寧秋硯明顯地顫抖了一下,問:“為什麽?是不是因為我的血?”
黃金血是血族的臨時解藥,能賦予他們重新行走在日光下的能力。
也許鬱教授是留戀這樣的能力,所以決定不要轉化盛歡。
可是寧秋硯知道關珩根本不在意這個。
果然,關珩否定了寧秋硯的話:“不是。”
寧秋硯著急了,一大顆眼淚竟無知無覺地滑落眼眶:“那是為什麽?您說過會給我獎勵,那我別的都不要了,我就要這個!”
關珩說:“永生不是獎勵,是詛咒。”
寧秋硯堅持:“我不怕,我就想永遠陪著你。”
“不是在和你商量。”關珩觸碰了寧秋硯的耳釘,語氣已經變冷,“別再提這件事。”
寧秋硯不服,第一次別過了臉。
*
兩人之間的不愉快連曲姝都察覺到了。
關珩有很多問題亟待處理,忙到早晨才回來。他的車剛駛入黑房子的車庫,寧秋硯就已經推著單車出門,門口的路是下坡,少年長腿跨上去,連招呼都不打。單車帶著人往下衝,速度快得外套都被風刮得鼓起來。
寧秋硯逃課了,躲在街道的僻靜處抽煙。溯京大街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芸芸眾生無一不在為未來奔波。
他原本也是其中的一員。
不同的是,他一直認為自己已經定好了結局。
人心貪婪,寧秋硯不能免俗。
一開始,他根本沒有想過會和關珩在一起,因為他很清醒,他知道他們不會有結果,所以協議結束後他連留下都不敢請求。後來意外重逢,他鼓足了勇氣,卻也只是想要想辦法每年去幾次渡島,見見關珩。直到關珩提出約定,他答應得很快,想的也是他已經什麽都願意交給關珩,更何況是做關珩的血袋,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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