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尋難得耐心,下巴一抬:“喏,這群人投壺,為得不就是獲勝後一親美人芳澤麽?”
少年凝眉思索半晌,卻是重複了一遍:“我想玩那個。”
君尋“噗嗤”一聲,還是沒憋住,嘲笑起來。
“小小年紀竟是個色中餓鬼,才佔了師尊便宜還不夠,如今又要尋美人為伴。嘖嘖嘖,當真年少有為,年少有為啊——”
放在平時這樣說,容華肯定毛都炸了,如今他卻沒聽到似的,當先一步飛身而起,徑直落於人群邊緣。
君尋剛系好紅綾,見他落地就是一踉蹌,笑吟吟拎起一壺雲巔春,跟了上去。
少年早就擠到了人群最前方,此刻正捏著一隻箭杆,對準壺口,躍躍欲試。
那高台之上的美人也注意到了明眸皓齒的少年,當即兩眼一亮,雙頰緋紅,含情脈脈地拋起了媚眼,竟是一眼瞧上他了。
君尋遠遠倚著一根朱漆柱子,邊喝邊看容華不費吹灰之力連中三箭,卻是有些驚訝。
凡世遊樂,這仙門出生的小狼崽子倒頗有那麽兩把刷子,比分不一會便一路追上,遙遙領先。
容華本就唇紅齒白,被一身雪白錦衣襯得愈發挺拔俊俏。此時一路連勝,又逢醉酒,雋秀小臉更是紅撲撲的,襯得眼神愈加明亮清澈。
這才有幾分少年朝氣蓬勃、風華正茂的意思了。
君尋咽下口中酒液,容華正巧最後一箭入壺,贏得一片喝彩!
那花魁美人在圍觀眾人起哄聲中盈盈起身,款款而來,美目溢滿欣喜讚賞,伸手便要去牽少年。
後者卻一側身,閃過美人僵在半空的手,視線四下逡巡,終於隔著人群簇擁鎖定了獨自飲酒的紅衣青年。
君尋才仰頭將最後一滴酒液倒入口中,余光卻瞥見一團白影撲將過來。
他下意識要調動無盡意,卻轉瞬看清容華面容,紅綾之下鳳眸微眯,就被少年不偏不倚撲了個滿懷。
“師尊,”小狼崽子眼睛亮得不像話,“我贏了。”
君尋聞著他身上的酒味,不明所以:“……嗯?”
“我贏了!”
少年環住他的雙手緊了緊,未待前者反應,驀地仰頭,在君尋唇角碰了一下,笑容燦爛溫存:“一親芳澤。”
君尋:“……”
……要不還是殺了吧。
他抬手抹著唇角冷笑,膽大包天的容華卻歡呼一聲,向著另一處熱鬧所在跑去。
君尋罕見地默了默,終於煩躁地向花魁拋出一件靈寶賠償,舉步離去。
剩下的半個夜晚,容華幾乎將這極樂城的眾多活動玩了個遍,碰都不碰作為獎勵的美人,似乎只是為了過過手癮。
君尋遠遠跟著,再沒如第一次那般被他貼過來,緊繃的神經終於緩慢放松。
待師徒二人一前一後來到湖邊花樹下休息時,大街上已然寂靜無聲,沒有人影。
君尋本就病懨懨的,此刻更是困得不行,正靠著樹乾打呵欠,少年衣襟處不知何時滑出的蓮花玉墜卻泛起了微光。
二人皆是一怔,容華茫然看著一道光華由玉墜飄飛而出,化成一道華服虛影。
那是一名老人,白發蒼蒼,面容慈祥,眉宇間卻隱隱繚繞病氣,是久疾纏身的模樣。
他甫一現身,便捏著袖子擦了擦眼睛,向著容華張開了雙臂:“好外孫,外祖父終於見到你了!!!”
對方老淚縱橫,一道半透明虛影,也透著親切溫和的氣息。容華有些茫然地看著他,嗓音低得如同囈語:“……外祖父?”
“對,是我!”老人紅著眼眶,聲音哽咽,“孩子,你受苦了……快過來,讓外祖父看看……”
話音未落,少年卻“啪”地一聲,倒地沒了動靜。
君尋:“……”
終於撒完酒瘋,開始睡覺了。
他忍著困倦探頭查看,見少年已陷入深睡,呼吸平穩,於是打了個呵欠,擺手道:“沒事,喝多了,沒死。”
見老者似乎沒有離去的跡象,君尋揚眉,輕笑一聲:“要不,您改天來?”
老者搖了搖頭,卻是微微傾身,向著君尋一揖。
“……仙界眾門,我隻敬太華。”
他抬眸,神態已然恢復,不再是滿眼親親外孫的耄耋老人:“離天宮華明風,多謝蓮華峰主照拂吾孫。”
君尋哼笑,心中了然。
容華這仙魔混血,原來混得是魔域三宗之一,離天宮的血。只是這仙血,又是誰家的?
“我沒照顧他。”
君尋攤手,實話實說:“他能活到現在,全憑自己本事。”
華明風聞言,卻歎了口氣:“這孩子命苦,還請仙君稍作看顧,離天宮舉宗拜謝。”
他說著,又向著君尋深深一揖,後者卻老神在在,安然受了這一禮。
細數他穿越至今,對容華的“看顧”可真不少,便是受了又如何?
君尋十分心安理得。
華明風也不多說,又細細交待數句,特意囑咐不必告知容華自己來過後,虛影終於消散,回歸玉墜。
遠方天際已泛橙白,君尋歎了口氣,深覺自己睡眠狀態堪憂。
他倚著樹根,抽出玉簫把玩片刻,旋即放至唇邊,試了幾個音。
蕭聲清幽曼妙,品質極佳。
君尋太久沒吹,有些生疏,正思索奏個什麽曲子,一旁昏睡的少年卻嚶嚀一聲,悠悠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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