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尋並不能理解他黑了一半的臉色,松開對容華的鉗製直起腰來,饒有興致:“誰?送了什麽?”
謝疏風再次難言地掃過屋內陳設,最終板著臉一拂袖,將所有物事收走,旋即從袖中抽出一根白綾,丟了過去,沒好氣道:“自己去看。”
君尋應了一聲,系好白綾便要抬腿出門,卻被前者一把拉住手臂,壓低嗓音咬牙切齒道:“你徒弟才十七歲!自己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禽獸!”
君尋動作一頓:“……?”
——你究竟在說什麽虎狼之詞???
他莫名其妙地甩開謝疏風的手,攏著衣領踏進小院,卻見雲江雲河一對雙胞胎齊齊抬頭,恭敬一禮。
君尋揚眉:“你們來做什麽?”
雲江恭敬道:“宗主安排我兄弟二人來為仙君送酒。”
容華才跟著君尋踏出門檻,聞言整理衣襟的手指一頓,抬眸望去,便見雲江圈起拇指與食指,擱在唇邊用力一吹——
哨聲響徹天際,一陣狂風乍然翻卷而起,卷落一樹海棠花雨。
嬌粉花瓣飄搖著落了眾人滿身,日光頃刻被擋。君尋抬眸,竟見一隻翼展近兩丈的蒼鷹長唳一聲,從天而降。
待到即將落地之時,鷹爪一直死死抓握住的兩枚乾坤袋被它用力一抖,小院之中登時出現兩堆足有三人高的紅封酒壇。
蒼鷹則雙翼再振,高飛而去。
君尋眼眸一亮——乾坤袋打開的瞬間,他就已經捕捉到雲巔春的酒香了!
雲宗主辦事效率超絕。
君尋讚不絕口,立即揮手潦草胡畫了一枚信符拋出,抬腳便要向著酒壇堆行去,卻不料被人一把抓住了雙臂。
左邊響起謝疏風的冷笑:“酒量不小啊,嗯?”
右邊傳來容華的關切:“師尊身體不好,這酒還是少飲為妙。”
君尋:“……”
他站在原地,面無表情:“雲宗主送我的酒,關你二人何事?”
這下容華沉默了,左側卻飄來謝疏風幽幽的嗓音:“你若敢喝,我立即寫信告知師兄,讓他親自過來聖宮好好管教你。”
君尋想到明月塵無微不至的親切關懷,時時刻刻的噓寒問暖,陷入沉默。
不是說師兄這樣不好,就是……
他不習慣。
君尋獨來獨往慣了,輪回時即便角色本身有為數不多的親友團,也會被他以最快的速度甩掉,獨自離開。
容華已是例外中的例外。
倒也不是因為他怕同命咒牽製,而是覺得與其把人放出去讓別人殺死,還不如君尋何時玩夠了,想死的時候,自己動手。
——他習慣自己掌控自己的生命。
見君尋不說話了,謝疏風立時冷笑一聲,向著容華使了個眼色。
後者會意,徑直來到摞成小山的酒壇前,揮手將所有酒壇盡數收入自己的儲物空間。
“今日起,讓你徒弟管你喝酒。”
謝疏風似乎還對君尋此前的“禽獸”行徑耿耿於懷,松手用胳膊肘頂了頂他的手臂,低聲促狹道:“叫你還欺負他。”
君尋:“……”
對不起師兄,我是真的聽不懂你在說些什麽鬼話!
謝疏風學著他平日的表情哼笑一聲,轉身離去,走之前還不忘交待容華:“記住了,一日最多給兩杯,何時你師尊身板硬朗了,再讓他放開喝。”
他說著,又將幾瓶藥丸一股腦塞入少年懷中:“掌門練的藥,每日盯著他吃。”
容華統統收好,含笑道:“是。”
君尋冷眼看著一大一小兩隻狐狸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地將自己賣了,忽然輕哼一聲,反倒不緊不慢地靠著門框,發起呆來。
謝疏風看他一眼,轉身離開。
雲氏雙胞胎也恭敬作揖,緊隨而去。
小院中再次陷入沉寂,容華目送三人背影消失門外,合上院門一回首,便見師尊不知何時解了白綾,正一臉笑意盈盈地看著他。
那張世無其二的美麗容顏鮮少出現這樣溫柔的笑意,容華猝不及防,登時心神一蕩。
君尋發覺少年眼神變化,緩緩伸出一根纖長手指,隔空虛虛一勾:“過來。”
容華瞳孔縮緊一瞬,旋即不動聲色地上前,乖乖垂首道:“師尊有何吩咐?”
蓮花香氣似乎比之方才更馥鬱許多,君尋沒多想,只是挑起少年的下巴尖,鳳眸瀲灩,嗓音繾綣:“把酒交出來。”
容華緩慢抬頭,卻是順著他的力道上前一步,單手扶住君尋身後門框,不動聲色地將人困在此間。
“師尊……”容華捉住下頜作亂的手,頭顱微垂,在君尋白玉似的指尖輕輕一吻,含笑道,“可是在求我?”
對方姿態懶散,歪著頭,鳳眸微眯,輕笑道:“看來有的人好像把方才的教訓忘了。”
君尋忽然站直,二人之間距離頃刻拉近,眼看容華唇瓣便要碰到君尋鼻尖!
他下意識向後躲,卻被師尊一把揪住衣領,拽了回來,惡劣道:“那就讓為師來幫你回憶一下——”
他說著,便要翻身將容華甩上門框,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誰知院門卻驀地被人叩動,隨之響起的,還有一名弟子拔高的嗓音。
“容華道友!你在嗎?程長老催你去掃天階呢!容華道友——”
容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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