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星夜將手中燈籠交給君尋,旋即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仙君請執此燈,雲某在光陰鏡靜候佳音。”
君尋頷首,便要領先一步進入其中,余光又忽然瞥見容華。
少年神情冷淡,站得也有些遠,正凝眉沉思,不知在想些什麽。
君尋冷哼一聲,直接一手提燈,一手揪住容華衣領,縱身將他提了進去。
容華:“……?!”
他原本在盯著腳下一株蘭草出神,回憶從前之事,根本未曾注意君尋與雲星夜都說了些什麽。
直到後領驀然被一把揪起,帶入劍塚。
穿過入口時,似乎有一道冰涼水霧滌蕩全身,再睜眼時,已腳踏實地。
劍塚之中,亦是黑夜。
與外界不同的是,此處天穹是真正的夜空,五彩極光汨汨流淌,與下方蘭草花海交相輝映,有如仙境。
無數瑩瑩清輝之中,或臥或立著無數各式各樣的劍,有的帶鞘,有的只是孤劍一柄,有的劍芒璀璨,有的鏽跡斑斑……
每一把劍都好似擁有一片領地,或大或小,各自安心窩在其中,靜謐死寂。
衣領處的力道消失,容華抬眸,望向長身玉立的紫衣背影。
如此瘦削的身軀,甚至多半時間看起來都是懶洋洋、病懨懨的,為何總能爆發出他無法想象的力量?
正腹誹著,前面提著燈籠的君尋便輕咳一聲,吐出了一口血沫。
……嘖,大意了。
君尋努力平複著胸口翻湧的血氣,面色奇差。
他一向放縱慣了,特立獨行,生殺予奪,從無顧忌,而今竟第一次被身體素質拖累。
解開一重封印時被喚醒的火毒已在仙脈之中折騰許久,逼得君尋不得不取出一枚寒玉髓來,借其壓製。
血腥味順著少年鼻尖飄入,容華微怔,正欲開口,卻心頭一悸。
君尋調息完畢,抬眸便見前者怔怔望著劍塚深處,眸底清光燦然。
“有感應,便跟著去。”
他推了一把容華肩膀,道:“無需猶疑,遵循本心。”
少年被這力道向前一送,不由自主邁開步伐,向著劍塚深處走去。
蘭草幽香鋪了滿路,染上二人行動時翻卷的衣角。
一路行來,劍與劍之間相隔的空間愈發大了起來,再到深處,幾乎半盞茶方能瞧見一柄。
君尋百無聊賴地負手跟在後面,心道還不如讓主角獨身進來,他自去找雲星夜玩。
小狼崽子沒心沒肺,他都這般欺負壓迫了,竟還是沒有加重容華對自己的恨意,著實奇怪。
聖宮天驕,究竟與容華有什麽深仇大恨?
君尋有些煩躁,腳步卻微微一頓,白綾之下眸光瀲灩,向著後方一掃——
好家夥,半空中林林總總上百把靈劍,像跟屁蟲一樣遠遠綴在二人後方,就是不敢上前。
君尋一回首,它們再齊齊退遠了些,更有甚者,劍身與劍鞘已然開始打架,抖得仿佛篩子托生。
他嗤笑一聲,不予理會。
容華還在悶頭前行,半盞茶後,二人左右也逐漸有靈劍鬼鬼祟祟地跟了上來。
再半盞茶,前方也開始飛來劍光。
這些不請自來的靈劍開始為了爭奪最近的位置互相傾軋,鏗鏘交鋒聲不絕於耳,可容華卻隻直勾勾盯著前方,目不斜視。
驀地,少年停下腳步。
無盡劍影中,他向著前方,伸出了右手。
眾靈劍之間撕咬愈甚,幾乎是削尖了腦袋、擠破了劍鞘,也想將自己的劍柄送至那隻骨節分明的掌中。
君尋饒有興致,不時為某把即將拔得頭籌,卻又頃刻擠落的靈劍嘖嘖讚歎。
可就在最前端的劍柄即將觸碰容華指尖的瞬間,一聲清吟乍然響徹花海之上。
幾乎所有靈劍皆被這聲長鳴壓製,僵在了半空。而漫天極光中,忽而出現一片青葉。
葉片僅有手指長短,打著旋飄搖下墜,輕若鴻毛,卻準確無誤地落於容華張開的掌心。
劍塚空間刹那春風席卷,草浪翻滾,無數本是花苞狀態的蘭草頃刻盛放。
細雨如絲,卷挾著馥鬱蘭香,遍灑四野。
與此同時,青葉輪廓化光,逐漸拉長,最終化作一柄秘銀長劍。
劍光溫柔綿密,澄淨清明。有花藤沿著劍柄攀爬蜿蜒,最終落在劍格處兩枚小字之上。
——逢春。
容華指尖自發滲出一滴血液,融入劍身,逢春快意長鳴,靈劍認主。
君尋望著少年頃刻間全然化作青碧色的眼眸,眉心微蹙。
他確實沒想到,容華最適配的本命劍,竟是這般溫和雅正。
此前所有趕來爭風吃醋的靈劍皆悻悻歸返,容華收劍入鞘,瞳色再次恢復正常。
他低頭,向著君尋一揖:“師尊。”
本命劍已選好,該離開了。
後者點頭:“走吧。”
君尋邊說邊抬起手中燈籠,正欲注入神念,劍塚之中卻再響劍鳴。
與逢春不同,這一次的長鳴凶戾急促,殺意凜然,幾乎整個空間的靈劍皆被鎮住,寂靜無聲。
格外強烈的危機感來襲,容華幾乎是憑借本能回身望去,便見一道流光由更深處飛襲而來,直奔少年面門!
——好快的劍!!
容華心頭一緊,正欲拔劍迎擊,強大威壓卻驟然降臨,頃刻鎖定周身氣機,令他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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