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齜牙咧嘴想要叫苦,君尋徑直落座他對面,“啪”地拍上一片金葉子:“店家,來兩壺酒。”
面相發福的中年男子當即滿面堆笑迎上前來,直接捧出兩壺酒來:“二位仙人,快嘗嘗我家‘夕月醉’,可是時令新品,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咯——”
新酒啟封,一股清甜的桂花香氣當即盈滿整間小店,竟與當年在極樂城喝過的味道極為相似。
君尋眼前沒來由劃過一襲白衣,眉峰一揚,忽道:“……有竹米花嗎?”
掌櫃剛為他們斟滿兩杯,聞言一愣,旋即喜笑顏開:“一看客官就是懂酒的!這‘夕月醉’酒香清甜,的確配竹米為佳,只是這慕聖城不產竹米,咱們小店也沒這能耐去外地采購……”
他說著歎了口氣,卻話鋒一轉:“不過仙人日後若有機會可往極樂城遊玩,舍弟在那邊開店,這‘夕月醉’便是取自他夫人閨名,配上竹米花,香得很哩!”
君尋捏著酒盞正小口抿酒,桂花香氣繚繞唇齒之間,滿頰清甜,聞言忽然出聲:“極樂城不是五年前被毀了嗎?”
當年那白衣人的陣法毀天滅地,城主又被濁息侵染而死,極樂城無論如何也不該繼續留存才是。
掌櫃點頭:“確有此事,但幾年前吧,來了一撥人在原址廢墟上重建了座新城,裡面的勾欄瓦舍都沒了,如今可是仙域商賈往來必經之所!”
“對了對了,”男人忽然壓低聲音,神秘兮兮道,“舍弟去年,還見過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新城主一面!嘖嘖,聽說白衣絕代,天人之姿呢!”
汨絕仰頭,將杯中酒液一飲而盡,繼而打趣道:“聽起來真像你那寶貝疙瘩。”
君尋瞥他:“什麽叫像,你不知此事?”
修羅城也是新聖麾下,重建極樂城這麽大動作,城主汨絕能不知道?
前者一聳肩:“你怕是不了解新聖如今的手段吧?”
君尋有些莫名。
容華的確較從前有所變化,即便手腕鐵血了些,可誅滅的皆是為禍人間之流,在他看來卻並無什麽不妥。
見他如此,汨絕連連搖頭:“我早說過,今時不同往日,看來他在你面前裝得不錯嘛。”
少年裝模作樣長歎一聲:“只是苦了我一個勞碌命,從前幫他辦事,如今還要替他跑腿——”
汨絕說著,忽然來了精神,坐直身子道:“那小子心思這麽深,照我看,你可不是對手,早晚栽他手裡。”
他捏著酒盞,和君尋擱在桌上的杯沿一碰,饒有興致道:“真的不考慮考慮我?我從不騙人。”
君尋懶得理他,直接將杯中酒液一飲而盡,起身踏入人群。
“哎,等等我啊——”
汨絕咧嘴一笑,反手又拋給八卦聽得目瞪口呆的店老板一枚金葉子,緊隨紅衣身影而去。
暗巷之中,兩名聖宮弟子正湊在一起,對照采買清單。
其中一人指著玉簡道:“這些都買齊了吧?”
另一人點頭:“齊了,現在就差程長老交待的古籍,也不知哪裡能夠買到……”
二人展開地圖,正準備研究接下來的目的地,卻倏忽一陣熏風襲來,似乎是桐花裹著升騰的香木氣息,溫暖繾綣。
巷口光芒被掩,他們下意識抬眸望去,卻隻來得及在失去意識前看到一抹張揚耀目的紅。
君尋摘下帷帽,踏著一地被吹落的深秋紅葉,來到軟倒在地的少年們面前,鬢邊無盡意則十分自覺地化作短匕飛落,割斷系帶,扒下了二人身上雪白金繡的聖宮外袍。
汨絕由他身後繞出,饒有興致地拎出一塊刻有耀日麒麟圖的白玉牌,又翻到背面:“程修永?好耳熟的名字。”
君尋微怔,旋即勾唇一笑。
汨絕揚眉:“怎麽,美人兒認識?”
君尋莞爾:“……另一個好徒兒罷了。”
汨絕聳肩,二人也不再耽擱,飛快換好衣著,旋即整理儀容,向著城外參天入雲的聖宮山門而去。
九千九百九十九重白玉天階上,日日皆有試圖攀至頂點,從而得到五絕賞識,拜入聖宮門下的碌碌眾生。
君尋卻隻掃了一眼,旋即催動手中玉牌,直接招來一團清雲,飛向山頂。
二人帶著程修永的玉牌,想必是其門下直系弟子。這老頭一向兩耳不聞窗外事,倒也剛巧方便了他們行事。
君尋不欲與人多做周旋,直接操控清雲,落在琅玕台上。
遮天蔽日的雪白花樹幾乎要與天穹雲氣融為一體,愈發襯得樹下三三兩兩的灑掃弟子渺小如塵,不足為道。
君尋拎著掃帚,過長額發之下,紫眸星海閃爍翻卷,盯著雪白無瑕的樹乾半晌,旋即收回視線,搖了搖頭。
壓製本體的咒文被隱藏於琅玕樹中,即便是君尋,若非運轉力量刻意查看,也難以發現其中關竅。
這種咒文與天譴山下鐵鏈之上的紋路相似,卻因刻印於活物之中,導致紋路一直在流動變化,比天譴山更難破解侵蝕。
……草木之靈生生不息,的確是最好的天然囚牢。
即便此刻調動全身鳳火,也無法於短時間內將封印破解,必定會驚動隋無跡。
除非……自爆。
在本就狂暴的鳳火之上加持自爆時的能量衝擊,才能順利摧毀這株已然生長數千年的龐然囚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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