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華眨了眨被熏紅的雙眼,第一反應是由衣襟抽出一根白綾,傾身為師尊戴好。
幾乎要被熏出眼淚的君尋並沒有拒絕,後退給前者讓出施為空間,容華周身靈氣一振,厚重金門發出令人牙酸的久遠吱呀聲,終於緩慢開啟。
率先入目的,是數不勝數的矮架,密密麻麻列滿了尾指高矮的小瓶。只需一眼掃去,便能發現內中除卻極樂丹與神殿發放給信徒的丹藥,還有很多其他種類,黑氣濃淡不一,外貌也不盡相同。
再向前,繞過一處圍成八卦形狀的藥櫃與丹爐,便見滿地雕花中,靜靜立著一襲黑袍曳地的身影。
察覺到二人前來,他緩慢回首,亮出了手中長劍。
那是一把寒氣四溢的細劍,光華如堅冰,與此人前幾次襲擊時所用兵刃並不相同。
“果然是你們……”
他似乎早有預料,兜帽下線條鋒利的薄唇輕啟,嗓音卻格外輕和婉轉,像是與老友相見:“我等很久了。”
君尋揚眉,雙臂環胸,不慌不慢揚眉道:“閣下當初誓死不屈,還以為此生都不會再見了呢——”
“即便我不說,想必蓮華峰主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對方輕笑一聲:“既如此,想必在此也不必多費唇舌了。”
他說著,緩慢抬起長劍,不知為何遮得格外嚴實的手腕微轉,細劍劍脊之上的兩枚小字“逐流”被光華折射,倒映在二人眼底。
這把劍並非凡劍,而是一柄不比逢春弱上多少的上品靈劍,且是一把與其相似的冰屬靈器,卻從未聽說何時曾現於人前。
容華死死盯著他,忽然沉默著上前半步,將師尊擋在了身後。
這是為了報前幾次襲擊之仇了?
君尋領會到前者意圖,自然樂得清閑,好整以暇地一聳肩,便聞少年嗓音疏冷道:“不知容某身上有何好物,竟能讓閣下數度窮追不舍?”
黑袍人聞言,卻好似有些意外,奇道:“這麽重要的東西,你師尊沒告訴過你??”
驀地,他又好似明白什麽,再度轉向君尋,搖頭失笑:“閣下與高足關系進展神速,還真令人意外。”
“虧我還擔心,若被仙君捷足先登殺了這位小公子,要拿回那東西可要棘手無數倍了……未曾想,閣下竟將他保護至這般地步。”
一向只會陰陽怪氣別人的君尋如今竟也會被挑釁,他眉梢一揚,卻是笑容燦爛,薄唇微啟:“……乾你何事?”
紅衣青年說著,忽然伸手,按上默不作聲的容華左肩,笑道:“容華,信不信我?”
少年幾乎毫不遲疑地回答:“信。”
君尋笑吟吟:“去吧,揍他。”
容華也學著師尊的習慣,盯著黑衣人眯了眯眼:“師尊放心,弟子定會速戰速決。”
黑袍人輕笑一聲,不予置評,手中逐流橫出,直接出劍!
容華肅容以對,一式“摘星”迎上,二人頃刻糾纏在一起。
君尋飛身離開站圈,若有所思地盯著黑衣人的身形,隻覺得莫名眼熟。
他的劍氣含而不露,鋒芒凌厲,一身劍術卓爾不凡,面對修為暴漲甚至穩穩壓他一頭的容華,卻仍能於百招之內不露頹勢。
這樣一個人物,居然能忍受自己岌岌無名至今,著實有些奇怪。
就在君尋疑竇頓生的同時,容華卻劍勢一變,原本刺向敵方左肋的劍尖出其不意一抬,登時將黑衣人遮住大半張臉的兜帽割裂!
黑綢布料順著後者輪廓滑落,露出一張凌厲俊美的臉。
本就鋒利的眉眼在額心血紅劍痕的襯托下愈加冷冽迫人,卻在抬眸時驀地漾出一抹淺笑,在這張臉上顯得格外突兀,卻又異樣地和諧。
又是一具身外化身,可看清他樣貌的瞬間,師徒二人幾乎同時愣在原處。
君尋:“……師兄??”
容華:“謝師伯?!!”
白衣少年飛身而退,黑袍人卻不緊不慢地摘下鬥篷,露出一身單薄垂墜的墨色長袍。
他裹得格外嚴實,衣衫曳地,袖口收緊,甚至還戴著一副手套。
可就在對方行動的瞬間,君尋卻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那人領口處不慎露出的曖昧淤痕。
這種樣式的傷,他只在一人身上見到過。
“聖坤殿主?”
君尋眉心緊擰,神色不虞:“閣下自己作死便罷,何故女扮男裝,還要頂著謝疏風的臉?他惹你了?”
謝折衣當初一口一個“疏風”地喚,君尋一直以為她與謝疏風只是表面關系不好,實際上還是血脈相連的。
如今再看,倒也有待商榷了。
更何況,謝疏風一向死腦筋,嫉惡如仇,若被他知曉自家阿姊竟是歸一神殿走狗,不知該氣成什麽樣。
君尋一陣頭痛,正揉著額角,謝折衣卻忽然收斂笑容,冷冷開口:“女扮男裝?……呵。”
他似乎還想說些什麽,神色卻兀地一變,頗有些咬牙切齒地悶哼一聲,緊接著騰身退至房間一角,身形頓時化作一道輕煙,消散而去。
君尋一眼瞥見隱匿黑氣之中的微弱陣紋,心念一動,淺金流光飛襲而出,霎時釘入傳送陣中。
陣紋運轉立時滯澀,他看準時機,直接抓住容華飛身一躍,一頭衝入。
抽離感刹那顯現,君尋眸光如電,無盡劍氣順著煙霧飄散的方向直追而去,將謝折衣身形逼出,反手一劍斬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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