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隻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脆弱的傳送陣根本經不住如此摧殘,陣紋登時崩壞,空間亂流肆虐而起。
“師尊!!!”
容華驚呼一聲,伸手想要將師尊護入懷中,卻被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道一扯,竟無法抗拒地向後倒飛而出。
格外強烈的撕裂感來襲,連白綾都被絞碎。
君尋喉間血氣翻湧,掌中手腕被拉扯抽離的瞬間,他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催動無盡意化作金繩,將容華緊緊縛住。
眼前驟然亮起一瞬白芒,二人一同被那股清冽溫柔的力量拉出黑暗,周身劇痛刹那消解。
摔落地面前一瞬,容華反向拉住長繩,用盡全力將師尊拽入懷中牢牢護住,卻被那股力量拖住,緩慢放上石磚。
君尋頭暈眼花,意識稍歸清明的瞬間,耳邊響起被胸腔共鳴加持過的低沉悶哼。
他壓下血氣,緩慢抬頭,深邃眸底便被溫柔清光映亮。
君尋順著容華攙扶的力道起身,望著眼前墨霧滔天的大陣,輕笑一聲:“……我就知道。”
這裡應是歸一神殿的中庭位置,空曠死寂,唯有玄黑鎖鏈四處橫亙,與定春門內的紅繩相似,在一方血池之上結出一個分外厚重的繭。
方才見到的清光,便是由鎖鏈縫隙掙扎流瀉而出。
這般澄淨溫柔的氣息,除了紅塵萬華,君尋根本不做他想。
無盡意頃刻一聲歡喜清鳴,直接化回原型一頭扎向陣法,卻被血池之中刹那湧起的凶煞邪氣逼退,委屈巴巴地退回二人身側,開始嚶嚶訴苦。
君尋分外嫌棄地白它一眼,雙臂環胸靠近,眸光微動。
說是池,其實只是一個深坑,這些鮮血一般的液體皆是由濃度過高的凶煞怨氣凝結而成。
君尋站在陣法邊緣,看著“血液”翻騰間偶爾冒出來的發頂,便聞容華不可置信的嗓音由身後響起:“師尊……這裡面,是人……?”
君尋隨口應了一聲,眸底星河漫漫,折射出池中景象。
血水之中,密密麻麻站滿了人,他們形貌各異,唯一的共同點便是垂首闔目,神情痛苦。
君尋放出一絲靈識,耳邊刹那響起此起彼伏的淒厲慘叫!
這些人體內尚有魂魄殘留,卻只能依附陣法存活,被困縛於此折磨摧殘,無盡凶煞怨氣因而湧出,成為了血池的一部分。
他被吵得眼前一眩,氣血翻湧間,又被溫和力道穩穩扶住。
溫涼氣息湧入經脈識海,將翻湧氣血撫平。
君尋揉著額角抬眸,便聞容華緩聲道:“師尊,我來吧。”
冰雪般清冽乾淨的靈力四散而開,頃刻將滿池邪血滌蕩淨化,顯露出坑中林立屍體的全狀,以及最中央墨繭下方正對的一方孔洞。
隱約有火焰灼燒過的焦糊味道飄散而出,正是他們最一開始所處的深窟。
怪不得躲避巨蛇時,洞頂怨氣格外濃重,如今看來“垃圾場”才是邪氣源頭,被紫焰清理後血池虧空,陣法削弱,神器碎片才能掙開一隙墨繭,將他們帶至此處。
君尋鳳眸微眯,手腕微轉,月色長劍顯現。
鎖鏈分布與陣法運轉的方向早已被他看清,不同的是定春門那一座是在汲取神器碎片之中的力量,而歸一神殿這個純屬是為了禁錮。
即便如此,破解之法於他來說也沒什麽難的。
君尋劍尖微抬,一層幽微火焰覆於其上,直接刺上墨繭之上最薄弱的所在。
與此同時,容華也釋放靈力,同樣集中在那一點。
天生相克的紫焰加上仙人境巔峰的靈力,本就被神器碎片由內部不斷衝擊的墨繭終於支撐不住,潰然消散。
衝天火苗刹那將池中所有殘留焚盡,兩枚琉璃花瓣飛出束縛,一頭撞向正在收劍的容華!
少年猝不及防,直接被兩道流光衝入胸口,向後仰倒。
君尋本欲將他拉住,孰料蓮花虛影霎時於其腳下盛放,直接將容華包裹而起,與外界徹底隔絕。
指尖傳來花瓣柔滑微涼的觸感,似曾相識。
君尋忍不住又摸了摸,卻驀地眸光一冷,持劍回首。
十尺之外,燈火陰影中,正靜默立著一襲紅衣。
還是盡星穹相遇時那副裝扮,只是因為大戰之故,袖口與衣擺皆有被利器切碎的破損痕跡。
赤金面具之下,幽冷蒼涼的紫眸正死死盯著半透明琉璃質地的重瓣蓮花,隱約間竟有碎光浮動。
可望向君尋的瞬間,那些情緒卻又霎時消失不見,仿佛只是他的錯覺。
面對一個與自己極端相似的人,君尋面色實在好不起來:“……你是何人?”
紅衣人沉默片刻,卻並未回應,隻緩緩伸出雙手。
寬大袖袍登時沿著他手臂滑落,露出蒼白肌膚上蜿蜒纏繞的幽紫火紋,與縱貫整個右小臂的刺目傷口。
他右手似乎有些不靈便,卻還是緩慢解開束繩,取下金面,露出了一張火紋滿布的昳麗容顏。
從眉心印記到唇角,皆與君尋如今的身體別無二致,除卻眼神與火紋,幾乎瞧不出任何差別。
饒是君尋看到他瞳色後早有心理準備,此刻也不由怔愣一瞬,眉頭緊鎖:“你是君盡歡?”
可對方卻仍舊沒有要開口說話的意思,面具一摘,便徑直回身向著遠處黑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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