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陣之下,連神明在毫無防備之下都要吃虧,遑論這些僅至仙人境的修士?
被困諸人根本沒有任何抵抗的余地,只能慘叫著被無形鎖鏈纏繞絞死,一身修為匯入陣中,最終成為隋無跡的養料。
聖人高居首位,緩緩起身。
力量從四面八方匯入身體,他緩緩張開雙臂,猶如此方天地的神明。
磅礴靈壓之下,席卷的狂風將他覆蓋面容的兜帽掀飛,聖人無跡的真實樣貌終於顯露。
他眼角眉梢皆有些下垂,即便此刻神情冷漠,也有股俯視世人的悲憫意味,迷惑性極強。
若是此地有歸一神殿的信徒,必然會發覺這位聖人與他們信奉的歸一神一模一樣。
有人看著他發出驚叫,可尚未開口,便被絞殺。
隋無跡闔目仰頭,感受著體內豐沛的靈力水漲船高,開始逐漸逼近他困頓數千年的瓶頸——
可就在此時,他終於感覺到了不對。
琅華宴遍請仙域宗門,與會者少說也有百人。
一百多個仙人境,即便聚沙也能成塔,怎會只能提供這麽一點靈力,甚至無法達到他受傷前的狀態???
慘叫聲逐漸止息,光耀殿前終於安靜下來,陷入死寂。
隋無跡黑著臉緩緩睜眼,視線掃過滿地橫陳的屍體,最終落到最為近前的懷惑、明月塵與謝疏風身上。
三人俱已死亡,屍身被鎖鏈絞得變了形,只能隱約分辨面容。
隋無跡定定看了他們一會,忽然揮手,磅礴怒浪席卷而下,本該被毀作湮粉的屍身卻驀地一幻,緊接著被靈流穿透!
“……假的???”
隋無跡一時有些茫然,他不敢相信地再度釋出靈力,果不其然見到地上屍身透明一瞬使其穿過,毫發無損。
隋無跡雙目赤紅,瘋了一般狂甩靈流,卻也只能發現地上的屍身僅有一成是真實的,正屬於那些依附聖宮的小宗門。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他終於慌了,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吼叫著將雙手抱住頭顱,正歇斯底裡,空氣中卻不知從何處幽幽飄來一縷蓮香。
隋無跡渾身一僵,不可名狀的恐懼席卷周身,幾乎令人動彈不得。
他用盡全力扭著僵硬的脖頸,如一尊年久失修的傀儡,一點一點轉向下方——
被陣法排斥在外的翻騰雲氣倏然突破封鎖,匯聚收束成一朵一人高下的千瓣蓮花。
無盡死寂之中,偶聽得一聲輕笑。來人打了個響指,雲氣蓮花頃刻瓦解垮落。
萬千霜華鋪陳而下,融入他繁複曳地的白袍。
青年月眉星目,氣度出塵,仿佛天生就是被人簇擁的神明。
察覺到隋無跡的注視,他緩緩抬頭,一雙青碧色的剔透眼眸猶如世間最優質的美玉,倒映出高台之上狼狽猙獰的敵人。
就在他出現的瞬間,渺渺雲氣滌蕩全場,滿地屍體盡數化為光屑,消失不見。
“隋無跡,”那人薄唇微動,嗓音清冽低醇,“好久不見。”
被喚到名諱的聖人幾乎立時雙膝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他滿面癲狂,指著白衣青年嘶聲開口:“不可能——”
“你死了,你早就死了!死在我的手下!!!”
看著那人似笑非笑的神情,隋無跡語無倫次道:“是鬱雪歸,是那個小雜-種乾的,對不對?!我就知道他騙了我,說他能比他那廢物師尊更有用……嘔!”
識海身處的紛亂囈語越來越強烈,幾乎令他無法分辨現實與虛幻。隋無跡猛然躬身,“哇”地嘔出一口黑血。
血液觸地的瞬間黑氣扭轉,竟憑空分裂伸展,化作一灘海葵狀的不明生物。
“我不能……不能止步於此……”
隋無跡仿佛沒看見自己吐了些什麽東西出來一般,掌心光華一閃,化出一柄骨質短劍。
他借著劍的支撐緩慢起身,口中仍舊喋喋不休:“我還沒……還沒突破真正的界限……這個世界……”
明月之下,原本只是在他背後繚繞的黑影顫抖舒展,伴著他的怒吼,由男子體內穿刺而出!
“我要——成神——!!!”
*
謝折衣滿身狼狽,強撐著帶君尋來到近神天的入口,便將一枚玉令交予,回去養傷了。
君尋面無表情地行走在空無一人的回廊,視線掃過牆壁上的重重陣紋,低嗤一聲。
這些陣法他眼熟得很。
當年在歸一神殿,那些吸取生命力的陣法正是此陣的反式。靠著這種陣法反哺生命力,怪不得隋無跡甘心一直窩在這個地方數千年。
大抵是聖人離去的緣故,近神天裡一片死寂,沒有任何一絲人氣。
君尋凝眸,望著不遠處一點光亮行去。
那是一座單獨的陣法,空曠無一物,唯有最中央靜靜坐著一個人。
那人原本只是望著魔霧包裹的夜空出神,似乎在等待著什麽。察覺到腳步聲,他緩緩回首,露出一張眉清目秀的蒼白面容。
是鬱雪歸。
看到君尋,他似乎毫不意外,只是有些吃力地起身,微笑。
“……仙君,您終於來了。”
他未著聖宮弟子服製,只是一身簡單松垮的白袍,更襯得他身型單薄,仿佛一隻蒼白的遊魂。
君尋停下腳步,似笑非笑:“你早就知道我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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