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花木山石,抑或高崖飛瀑,襯著琉璃飛簷與縵縵回廊,絲毫不顯庸俗奢靡,反倒如同仙宮瓊樓,脫塵超凡,美不勝收。
二人止步於一株幾乎遮天蔽日的桐花樹下,光影斑駁,將青年本就瑰麗的青碧眼眸襯得愈發絢爛剔透:“從此之後,這裡便是我與師尊的家了。”
君尋唇瓣翕動,視線掃過目之所及處那些攀援繚繞的花藤,沒有反駁。
“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
容華也不再追問,只是近乎虔誠地傾身下來,在紅衣美人眉心鳳紋落下一吻。
“——不如憐取眼前人。”*
後來發生了些什麽,君尋有些記不清了。
隻記得又被容華拉著閑逛許久,一一賞過各處小景,得知此地名為歸鴻殿。
最後回到涼亭小憩時,不知怎的就睡死過去,再睜眼,已是又一次日上三竿。
君尋是被胸口的重量壓醒的。
雖然不至於無法呼吸,可還是讓他產生了些許不適。
更無奈的是,下頜還有什麽軟絨絨的東西一直在掃來掃去,搞得君尋整個脖頸都又癢又麻,實在忍不住了。
他憋著一肚子起床氣,皺眉摸向胸口,直接把罪魁禍首揪住一提。
“咪嗚!”
視野內登時闖入一隻渾身雪白的毛絨團子,不過巴掌大小,正被他不偏不倚地揪著後頸,卻半點不怕,澄藍剔透的大眼睛滴溜溜轉了一圈,最終落在君尋臉上。
“喵——”
君尋:“……”
……這什麽???
他腦子發鈍,有些轉不過彎來。
單手支起身體,又見另一團雪白蹦躂過來,長長兔耳動了動,開始親昵磨蹭他支在榻上的手腕。
與此同時,被揪著後頸皮的小白貓也開始掙扎。
君尋懵著臉松手,前者便“咪嘰”一聲落入松軟雲衾,砸出一個小坑。
“喵嗚……”
被迫臉著地的白貓悶悶叫了一聲,松軟長尾搖了幾下,又精神百倍地仰起了頭。見兔子還在蹭君尋手腕,它也不甘示弱,豎著尾巴就開始往他身上爬。
君尋:“……”
他終於反應過來,頗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旋即一手抱著兔子,一手攏著小貓,起身下地。
清脆水聲穿越簾幔,伴隨著嘰嘰喳喳的鳥鳴。
君尋腳步微頓,將兩隻團子都換至左臂彎,撩開素紗,卻被一群肥啾撲了一臉。
君尋:“!!!”
他下意識要避,卻險些被曳地衣擺絆倒,好一番兵荒馬亂,才給這些肥啾騰出位置,擠擠巴巴站了整個肩膀,頭頂還蹲了兩三隻。
君尋沉默良久,這才踏入回廊,向著涼亭方向望去。
上次靜坐撫琴的白衣身影不知所蹤,唯余飛瀑泠泠,在紅蓮盛放的潭水中濺出串串碎玉,又折射了午間陽光,分外絢爛耀目。
君尋站在原地等了一會,見容華還是沒有出現,終於移動視線,似乎要越過遠方山石,望向外面的世界。
“咪嗚——”
雪白小貓不安分地伸著圓爪,似乎看上了青年衣領邊緣裝點的水晶,撥弄不停。
君尋隨手在它頭頂一挼,舉步沿著回廊向外走去。
浸月川地處魔域極北,歸鴻殿又在離天宮更北之處,卻在地脈與湯泉的雙重作用下溫暖如春,入目皆是繁花盛景。
青年隨手拂開探入欄杆的叢叢花枝,後者卻似戀戀不舍般,勾著青年柔軟垂墜的衣角。
君尋:“……”
他毫不留情回手一抽,將衣料拉開,舉步離去。
上次容華引他遊覽時,從未帶他去過比較靠近外圍的位置。
君尋心知對方是怕他再次跑路有所防備,便也不著急,只是隨手揉著懷中兩隻毛團,踏著頭頂肥啾此起彼伏的小曲,閑庭信步,向著歸鴻殿邊緣踱步而去。
原本只是蹲在他頭頂的肥啾似乎知道他要做什麽,雙翅一展,直直衝向澄靜空曠的碧藍天穹,卻在中途不知撞到什麽,“啾嘰”一聲直直墜落。
君尋仰頭望向不住激蕩的透明波紋,同時伸手,正正將肥啾接入掌心。
大約是撞狠了,白雀黑玉似的眼珠都在轉圈圈,躺在君尋手心緩了好久,才一骨碌跳起來,揮舞著翅膀開始向他控訴。
“啾啾、啾、啾啾啾啾——”
後者邊聽邊點頭,時不時還附和兩聲,最終面露了然,又抬手將雪白肥啾送回頭頂。
後者又不解氣似的啾了幾句,這才將圓滾滾的身子向前擠了擠,再次蹲上君尋發間。
容華的防備做得不錯,連空中都下了禁製,斷了所有他能離開的路。
君尋輕笑一聲,停下腳步。
眼前是一排足有三人高的蒼鬱樹牆,將兩側景象遮擋得嚴嚴實實。
與這歸鴻殿許許多多地方一樣,含著無數雪白花苞的細藤攀緣纏繞,使本就厚重的樹牆愈發堅固茂密,連隻鳥都鑽不出去。
君尋伸出手指,試探性地撥了一下花藤嫩芽,後者卻似害羞了,先是向後一縮,又緊接著蜂擁而上,親昵繾綣地纏住仿佛白玉雕琢的指尖。
君尋:“……”
他垂眸看著花藤微顫的小葉,眼神忽然微妙。
美人眯著眼,笑意玩味地勾了勾手指,仿佛一種無聲的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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