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尋倒入蓮香滿溢的懷抱, 幾乎立時一偏頭, 嘔出一口鮮血。
猩紅血液蘊著幻紫流晶, 頃刻將飛舟灼出一片焦痕。
他喘息了片刻, 強行將仙脈之中愈發無法控制的紫焰壓下,終於啞著嗓子笑了一聲:“……乾得不錯。”
容華眉頭緊蹙:“師尊要做什麽, 吩咐容華即可, 為何——”
這景象他再熟悉不過, 是師尊體內火毒泛濫已至鼎沸之勢的標志。
……明明傷勢反覆,病體虛弱,為何還要逞強至此??
他驀地想起上一具身體時,師尊渾身破敗虧空的仙脈,心頭沒來由湧上一陣一陣的恐懼。
那種感覺……仿佛舊事重演,他又要眼睜睜看著最愛之人灰飛煙滅。
君尋察覺他的情緒似乎有些不對,立即伸手捏了捏青年指節,鳳眸稍彎:“留著你,自然是讓你養精蓄銳——乖徒兒,從現在開始,可要保護好為師啊?”
容華抿唇,望著懷中人眉心鳳紋,緩緩頷首:“……好。”
“噗嗤——”
這邊氣氛略顯沉悶,前方陸棲霜卻驟然笑出了聲。
二人不約而同抬眼看她,卻見女子隨手一攬被風撩亂的如瀑青絲,明眸善睞,笑意盈盈:“都這樣了還有心思調情,我看這逍遙道該讓師弟來修,方能得其精髓。”
君尋一咧唇,卻道:“我不願動彈,亦無法如師姐般隨遇而安,怕是不得真自在,與此道無緣。”
陸棲霜眨眼,攤手道:“就說你們修劍道的一根筋,一個兩個都是這樣——”
她微微仰頭,向前望去:“罷了罷了……人各有道,何必乾預。”
失去禁製遮擋,高聳如雲的巍峨殿宇終於緩緩顯現。
盡管有天譴山矗立在側,這座宮殿卻未被其氣勢壓倒分毫。
恰恰相反,若仔細去分辨那些纏繞巨劍的鎖鏈走向,便能發現這些束縛天譴山的符文鎖鏈,幾乎皆由神殿之中鏈接而出。
換句話說,正是因為有了這座宮殿的存在,方能束約轉化九天玄雷,讓天譴山成為一座天然極獄。
陸棲霜指尖微動,跳躍著電弧的領域再次擴張些許,罩著飛舟安然進入被劍光溶解大半的禁製,平穩落地。
君尋稍緩過來些,任由容華攙著自己起身,邊輕笑道:“能如此操控領域,想必師姐只差一個契機便可登頂聖人境了。”
陸棲霜輕哼一聲,隻漫不經心擺擺手:“但凡你們少找點麻煩,師姐我早成聖人了。”
君尋眉眼稍彎,抿了抿唇:“待此間事畢,師姐想必也能放心遊歷了。”
陸棲霜回眸一笑:“但願吧。”
“但是在那之前——”她忽然向著一直安靜跟隨的容華眨了眨眼,“或許還能吃頓好酒。”
容華:“——!”
君尋:“……?”
攏在肩頭的手臂突然收緊,君尋下意識睨了一眼白衣青年逐漸開始泛起雲霞的脖頸耳尖,莫名其妙地揚了揚眉。
……沒感覺錯的話,他們又在打什麽他聽不懂的啞謎?
見懷中人薄唇微掀,似要追問,容華立即輕咳一聲,強行轉移話題:“咳……師尊,我們到了。”
君尋腳步一頓,倏而雋眉緊皺。
磅礴翻湧的厭惡感刹那湧上心頭,連濯心都被驚動,自發飛出,劍尖對著前方不遠處緊閉的輝煌殿門嗡嗡低鳴,像隻遇見威脅的野獸。
巍峨壯麗的鎏金宮殿,在雷霆照耀下愈加莊嚴神聖,令人不敢逼視。
可在君尋眼中,精致奢靡的雕梁畫棟皆已被濃重到近乎液化的墨色濁息所掩,整座殿宇光是看著,便讓他如今的身體難以支撐,幾乎喘不上氣。
紫焰被天生的宿敵引動,不受控制地喧囂翻滾,幾乎要衝破六道封神印,須得君尋用盡所有心神鎮壓,卻還是在仙脈中牽引出細細密密的劇痛。
容華立時發現了師尊異樣,僅一瞬,就意識到了對方這般反應的原因。
“師尊,”他壓低嗓音,靈力源源不斷由二人相觸之處湧入懷中人體內,“又是那黑霧嗎?”
君尋想回答他,卻不由開始悶咳,連雙肩都跟著劇烈顫抖,像是要將五髒六腑統統咳出來。
容華一陣心疼,卻只能盡量動作輕柔地為師尊梳理氣息。
陸棲霜也看不下去了,皺著眉回身抓起君尋垂在身側的手腕,叩上脈象:“怎麽回事?大師兄不是才給你行過針,你——”
話未說完,她卻乍然抿唇,沒了聲音。
就在方才,君尋被她握住的手在廣袖遮掩下指尖一勾,撓了撓陸棲霜的手腕。
“……好師姐,”君尋好不容易止了咳,順了氣,這才勾唇笑了笑,“今次要勞煩你了。”
明月塵臨走前的傳音囑托言猶在耳,陸棲霜面色複雜,手指不由收緊,直到君尋稍稍皺眉,啞著嗓子軟聲道:“師姐,疼。”
陸棲霜這才如夢初醒,觸電似的松開手中細腕,回身一招,一柄靈光澹澹的流銀細劍憑空顯現。
就在他們站在殿外交談的幾息時間,前方殿宇原本緊閉的大門已悄然開啟,鑽出幾道身影。
“師姐,小心。”
君尋捂著胸口,眼前一陣陣發暈,卻還是出聲提醒:“這些都不是活物,需剿滅靈台,方能誅殺。”
這些人身上的氣息與五年前歸一神殿所遇活死人軍團別無二致,大約都是濁息汙染下的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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