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似乎問住了卻芳舟,他微微一怔,卻又搖了搖頭,面色複雜:“亭妹……世事並非只有黑白,為人亦不似為劍,過剛易折,兄長向來不希望你如此。”
“……多說無益,”卻亭舟安撫性地拍了拍陸棲霜的手,轉而面向兄長,緩緩抬起了劍尖,“今日,我絕不會讓兄長傷害這些人分毫,亦不會放任你取走神器碎片!”
對面的人明顯愣住了。
他仿佛第一次認識自己的妹妹,又好似早就對她的反應有所預料,深深看了卻亭舟許久,才抿了抿唇,伸手召出一柄長劍。
身外化身無法召喚本命劍,可即便是凡劍,在卻芳舟手中也靈光盛大,絲毫不顯弱勢。
昏暗大殿內,逐漸顯現出五色麒麟的虛影,是卻芳舟的靈相,盡管不如本體凝實,卻也纖毫畢現,威壓沉重。
若是光耀殿主本尊降臨,加上他的本命劍“恕世”,恐怕連陸棲霜都擋不住他。
她沉著臉握緊隨遇,想要出劍相助,卻被卻亭舟伸手一攔,微微一笑。
“多謝逍遙峰主,”她白著臉微微頷首,“只是此乃我兄妹之間的私事……只能我獨自解決。”
風雪寒氣漫卷,隱約有狼吟之聲響起。
雪狼尚未凝成實體,便在主人揮劍衝出時長嘯一聲,與五色麒麟撕咬在一起!
卻亭舟是用出了渾身解數,招招拚盡全力,一時竟也未在兄長手中落入下風。
陸棲霜擰眉看了一會,這才轉向後方抱著紅衣美人不知在想些什麽的容華:“如何了?”
白衣青年微微抬眸:“……陷入昏睡,且消耗過甚,需得好生調養。”
他說著,又有些遲疑,卻還是下定決心,出言詢問:“蕭州客棧一事後,我觀師尊魂魄,卻似乎比從前單薄虛弱不少,不知逍遙峰主對此事可有頭緒?”
陸棲霜神情微怔,又迅速恢復如常,搖頭道:“並無。”
她含笑攤手,分外坦然:“我對醫術一竅不通,聖人想知道,不如去問我家大師兄。”
容華玉眸微眯,沒來由有些煩躁。
他能察覺到對方轉瞬即逝的心虛,卻無法如平日審問犯人一般逼問陸棲霜。
那是師尊的師姐……
他默念了好幾遍“師尊會生氣”,這才移開冷眸,將視線落在不遠處膠著的戰況之上。
即便是身外化身,五色麒麟也是佔了穩穩的上風。
身負重傷的卻亭舟在兄長手下根本撐不了多久,若非憑著一股信念支撐,想必早已落敗。
可她卻沒有絲毫懼色與頹態,反而愈戰愈勇,拚著讓兄長長劍刺入體內,也要將手中傲雪斬落。
驀地,卻芳舟眸光一肅,終於尋到能將妹妹一招擊落的漏洞!
他心知這一劍下去,卻亭舟必定身受重傷,再無還手之力,甚至會有性命危險。可師尊的命令懸在頭頂,更似一紙催命符,讓他無法決心違背。
卻芳舟牙關緊咬,長劍直指女子尚未愈合的胸口刺落,同時五色麒麟也張開血盆大口,向著雪狼脖頸撕咬而去!
“危險!”
就在陸棲霜再也忍不住想要出手相助的前一瞬,那眼看要沒入卻亭舟胸口的長劍卻不著痕跡微微偏移幾分,被後者側身一避,轉而將傲雪向前一送,劍鋒頃刻沒入兄長眉心紅紋!
五色麒麟哀鳴一聲,在雪狼暴起反擊的攻勢下溘然消散。
大殿終於再度安靜下來,唯余一聲惆悵喟歎。
“亭妹……這條路多難,我以為你懂的……”
身外化身在傲雪劍氣下飛快凝成冰雕,那一聲低語猶如幻覺,卻讓卻亭舟面色慘白,再次吐出一口鮮血。
殷紅血液淋淋瀝瀝濺落冰雕之上,又隨著女子闔目發狠一攪,終於化作冰屑滅粉,憑空消散。
“……阿兄。”
一滴淚水終於沿著她蒼白輪廓滑落,卻亭舟低垂著頭,似夢囈,似哽咽。
“這些年我有多痛苦,我以為阿兄也懂的……”
君尋睜開雙眼的同時,隻來得及看到陸棲霜足尖一點飛身而出,接住了卻亭舟終於支撐不住的單薄身影。
“師尊?”
容華嗓音有些沙啞,卻還是強打精神,含笑吻了吻懷中美人眉心:“您終於醒了。”
君尋沒有第一時間回應,而是感受了一瞬體內愈加冰寒冷冽的靈流,握住了白衣青年有些發顫的手。
“容華……”
他軟著嗓子,拖長音調:“我冷——”
前者這才終於意識到什麽,強行壓下心頭鬱結,撤回了靈力:“弟子一時心急,不是故意的……”
君尋搖搖頭,卻是轉頭將臉埋入對方懷中,深吸一口辛涼蓮香,這才悶悶道:“……你抱抱我,就不冷了。”
他早就注意到了,容華心情越差,靈力便會愈加冰冷刺骨。
與師兄師姐約定的計劃還沒實施,君尋有些不忍,第一次主動伸手,環住了青年精瘦挺拔的細腰。
……再一刻就好。
再讓他貪戀這溫暖一刻,便可下定決心,執劍面對世間所有風浪。
容華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面對師尊有史以來首次主動接近索求,他甚至以為自己在做夢,卻還是小心翼翼收攏手臂將師尊抱緊,生怕稍有不持,懷中人便會如泡影消散。
“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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