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雪歸分明已然仙人境巔峰的修為, 卻仍舊被他抓了個猝不及防。
猛然驚覺時,被美人握住的手腕驟然一陣劇痛, 極為強烈的燒灼感衝入仙脈, 橫衝直撞。
青年立時疼出了一頭冷汗,英俊面容血色褪盡,慘白如紙。
“仙君?!”
饒是鬱雪歸早已做好面對君尋的心裡準備, 卻也萬萬沒想到自己面對的是個如此不好惹的人物。
他甚至做好了被追殺的準備, 卻根本沒想到對方會想到這麽一種以牙還牙的手段。
鬱雪歸根本顧不得飛身而去的紅衣背影, 當即運轉全身靈力抵禦方才不備時闖入經脈的幽微紫焰, 卻也只能勉強站立,根本無法正常行走。
君尋算得很好, 放出的火焰不至於令鬱雪歸命喪當場, 甚至不會令他重傷。
可只要青年找不到抵禦侵蝕的辦法, 就會一直被這一縷發絲般幽微的火苗時刻折磨, 連呼吸都要承受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
除非……對方去找那名面具紅衣人。
只要後者出手, 他即可感應到那人所處方位。
君尋飛身躍上山巔,面無表情地回首一瞥。
山谷之下, 無邊的蘇生蘭隱約勾勒出一個展翅飛鳥的形狀, 竟與他從前那具身體的眉心印記有些相似。
君尋冷笑一聲, 轉而望向遠方魔霧噴吐的地平線。
崖風喧囂,將美人身上本就單薄的羽衣卷得幾乎繃成一條直線,與烏黑長發交疊翻卷著,頹靡殊豔。
君尋緩慢合攏雙眼,六道封神印悄然運轉,解開一重。
失去控制的火焰登時衝出,又在他的引導下向後背聚攏,逐漸化出一片縹緲絢爛的雲霧。
鬱雪歸好不容易暫時將作亂的火焰壓下,一抬頭,便見濃墨夜幕之下,雲霞匯聚,在繚亂紛飛的紅衣烏發之間凝出一雙流光溢彩的半透明雪翼。
就在他眸光投過去的當下,風中搖曳的紅衣驀然傾斜,由高聳入雲的山巔一躍而下!
鬱雪歸心頭一縮,正欲咬牙提起靈力追去,卻見那雙堆雪似的羽翼一振——
紅衣騰空而起,驟然化作一道流星,向著天際飛襲而去。
與此同時,仙脈中才被壓下的火焰故態複萌,鬱雪歸心神激蕩,登時噴出一口鮮血。
飛濺的血珠落在蘇生蘭瑩光熠熠的花瓣上,頃刻被貪婪地吸收殆盡。
毫不起眼的花瓣脈絡泛出殷紅之色,又齊齊流向花蕊,消失無蹤。
唯留鬱雪歸沉著神色,平日溫潤含笑的眉眼陰晴不定,只是盯著吸收血跡最多的一朵蘇生蘭冷哼一聲。
“呵……神之血?”
他隨手將那朵吸收血液後愈發生機蓬勃的蘭花掐下,緊接著握緊五指,將柔軟脆弱的花瓣碾作塵泥。
*
魔域邊陲。
說是魔域,其實只是因為修魔之人眾多,仙域這個名字又被聖宮當先一步佔了,便也隻好作罷。
尤其是靠近魔淵邊緣,更有許多人借助此地得天獨厚的條件修煉,是以比起仙域方圓七百裡才能見到的人煙,魔域反倒是越不見天日之處人員分布愈密集。
比如說,君尋如今來到的一座小城。
此地也算是各類人員交集的樞紐了,仙魔混雜,甚至還有凡人。
大家對各門各路的人員往來早就見怪不怪,是以見到幕籬幾乎遮住全身的紅衣人,也並未投來任何異樣與探究的目光。
即便有少數人注意到了,也只是發現這人身姿優雅矜貴,大約是個易裝出行的貴人。
君尋雙手揣袖,旁若無人地尋了個看起來生意最好的酒攤坐下,點了兩壇好酒,便開始百無聊賴地聽著隔壁桌的一群少年聊天。
他們衣著相似,一水的鵝黃,活生生一茬沒長齊的小白菜,一眼就能看出是哪個仙門出來歷練的弟子。
只是不知為何,放著偌大的仙域不去,反倒跑來人員混雜的魔域。
其中一名小少年喝了一大口酒,紅著臉歪向身側似乎是領隊的青年肩膀,大著舌頭道:“絲、絲兄,我們森麽四候去,去泥天宮哇……”
後者被他逗得一笑,頗為無奈地將他手中酒壇奪走,搖頭道:“尚有十日,不急。”
另一名稍清醒些的少年聞言,也湊了過來:“師兄……師尊究竟為何要我們去離天宮啊?聽說新聖整治魔域手腕狠辣,我們真的不會被他像捏螞蟻一樣捏死嗎……”
他這句話可謂說出了其余幾人的心聲,少年們一股腦都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附合起來。
“是啊師兄,你就告訴我們吧!”
“離天宮地處魔域深處,真的很嚇人誒……”
“是啊是啊,聽說魔修可凶了,萬一我們連門都沒進去就被——”
青年被幾人鬧得一臉凌亂,正在糾結該如何回答,卻被一聲脆響打斷。
是陶瓷酒壺磕上桌角的聲音,眾人齊齊一啞,不約而同抬眸望去,只見一名幕籬遮面的紅衣人立在桌前。
白紗將透未透,恰巧遮住了他的容貌與大半身形,少年們窮極目力,也只能瞧出對方精致優雅的輪廓。
他似乎是笑了一聲,幕籬白紗間,伸出了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正分外懶散地搭在壺蓋上。
如此簡單隨性的動作,甚至頗有幾分吊兒郎當的意味,卻隻讓人覺得賞心悅目,移不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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