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不勝數的藤蔓荊棘自發簇擁而上,看似細弱、卻又堅韌非常地將形狀詭異的魔物捆縛。
玉眸之中似乎含著一片冷溶溶月色,襯得青年清雋面頰愈加蒼白透明。
蓮君沒有遲疑,纖長五指緩慢收攏,頃刻帶動林間荊棘,將魔物齊齊絞碎!
與此同時,光華漫卷,耀目紅衣衝破雲霧,一劍揮落!
灼灼烈焰將攔在二人之間的活死人燒成灰燼,君尋飛身躍起,想要回到白衣青年身側,余光卻驀地瞥見灌木叢中一隻瑟瑟發抖的小雁,馬上就要被踐踏於群魔鐵蹄之下——
君尋不假思索,直接足尖調轉,橫劍格擋,同時反手一拉,將那小雁護入懷中。
“阿尋小心!”
眼看活死人的利爪即將刺入少年背心,蓮君顧不得許多,廣袖一蕩,清泉般的靈力登時飛襲而出,猶如一道貫穿黑夜的日光,將紅衣少年身後蕩平。
利爪本欲抓住那抹紅衣,卻因此隻來得及扯下他腰後玉簫尾穗。
朱紅冰絲扯著白玉花珠墜落塵泥,頃刻被汙濁侵染,甚至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君尋揣好小雁猛然回首,卻見蓮君原本只是有些泛白的面容已然血色褪盡,掩唇躬身時,纖長指節之間有細碎金紅滲出——那是神的血液。
“雪塵!!!”
少年瞳孔緊縮,想要飛撲過來,卻終究鞭長莫及,只能眼睜睜看著青年身形一頓,如雪白衣中央刹那冒出一團刺目鮮紅。
仿佛鎏金描紅的淒豔牡丹,正肆無忌憚地在蓮君左肋下方綻放,而位於正中的花心,則是一截濁息凝作的刀尖。
“雪、雪塵!”
君尋從未見過蓮君受傷,更別說流血了,幾乎是抖著手,接住了那一襲溫涼柔軟的白衣。
鮮紅,雪白,濃墨。
三種顏色在少年藤蘿花色的眼底交織糾纏,他幾乎是抖著手召出鳳火,拚命想要淨化青年被濁息汙染的傷口。
金紅血液頃刻在地上積起一小灘,少年急得眼淚直掉,斷線珠子般砸落,在蓮君本就凌亂汙濁的前襟暈出團團水漬。
“咳……”
反噬加上濁息貫穿,蓮君半晌沒能說出話來,此刻終於喘息著,勉力啟開雙唇。
邪魔包圍下,世界原本極為喧囂嘈雜,此刻卻驟然安靜無聲。
向來溫和清潤的嗓音變得沙啞顫抖,卻還是竭盡所能地平穩語調,安撫著驚慌失措的少年。
“阿尋……”
“別怕……”
君尋瞳孔緊縮,莫名的暴虐情緒翻湧而上,頃刻將腦海衝得一片空白!
金紫火焰頃刻以二人為中心爆發,排山倒海之勢向著四野蔓延而去。
非但濁息與魔物,連天地萬物皆無法幸免,在鳳凰暴怒的火焰下灰飛煙滅,沒有分毫掙扎的機會與余地。
原本鬱鬱蔥蔥的森林登時化作焦土,火舌舔舐,烈焰焚原。
可就在紫焰即將向外擴散之時,少年顫抖的手腕卻被一股柔和力道按住。
蓮君一向暖洋洋的體溫不知何時變得冰涼,卻還是堅定不移地握著君尋的手腕。
“阿尋……別急……”
“我沒事,讓我緩一下,緩一下就好——”
辛涼蓮香伴著清冽靈力湧入體內,終於將少年混亂暴虐的意識與火焰安撫平靜。
“雪塵……?”
君尋猛然回神,視線下意識掃過方圓數裡的焦土,滿面茫然,清澈眼眸再次湧出清淚,無措道:“我、我是不是闖禍了?”
蓮君扯了扯唇角,冰涼指尖仔細為他拭去淚痕:“阿尋救了我,怎麽是闖禍呢?”
“更何況,”他點了點少年鼓鼓的衣襟,立即有一隻小雁冒出頭來,“阿尋也救了他,不是嗎?”
小雁點頭如啄米,竟口吐人言,嗓音怯懦:“是、是這樣的,多謝小公子相救……”
嗓音有些熟悉,竟是去年買福緣糕時,在樓下偶遇的雀妖少年。
少年終於漸漸止住哭聲,可看著蓮君慘白的臉色,還是抽噎了一聲:“你嚇死我了——”
方才,他真的以為他的神明要離開自己了。
那種無力、恐懼、悲慟,摧枯拉朽翻湧而來,讓他根本無法抵抗。
蓮君有些心疼地蹙了眉,卻捂著傷口,緩緩由君尋懷中起身,繼而薄唇輕扯,牽出一抹柔軟笑意:“是我不好,嚇到阿尋了。”
他蹙眉想了想,眼眸稍彎:“這樣吧,下月阿尋生辰,我送你一個禮物,好不好?”
少年注意力終於被轉移,羽睫尚掛著淚珠,還是好奇地張大紫眸:“什麽禮物?”
蓮君輕咳一聲,含笑道:“阿尋想要什麽都可以。”
君尋雙眼一亮:“那我想和雪塵合譜一首曲——”
他邊說,邊回手去摸別在腰後的玉簫,卻驀地神情黯淡下來:“啊,我的蕭墜……”
方才一切都發生得太過突然,他根本沒能來得及將被扯斷的墜子尋回。
此刻猛然驚覺,卻已被燒成灰燼,來不及挽回了。
“一個蕭墜而已,阿尋喜歡,我再送你一枚。”
蓮君伸手接過莫失,指尖靈光一動,立時被引成絲絛,再度系於玉簫尾端。
“既如此,便待阿尋生辰,我們合譜一曲,”他含笑將莫失遞來,“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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