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 琉璃質地的花瓣之上出現一道細痕。
裂紋摧枯拉朽一路延伸, 不過頃刻之間,緊緊閉合的千瓣蓮花猝然碎裂!
雪白身影衣袂烈烈, 被無數碎光中鍍上一層清聖輪廓, 卻又瞬時冰霜逸散,變得冷冽沉鬱。
形容優雅俊美的青年唇角蒼白, 尤帶血跡, 是強行打斷吸收進程所遭受的反噬內傷。
可他卻好似無知無覺一般,能夠自由行動的同時,當即抬起左掌, 望向被催動的殷紅蓮紋。
魂契被喚醒, 立時向遙遠空氣中延伸出兩條粗細不一、幾不可察的細微光線。
容華記得, 細線是連接那名紅衣人的, 也就是師尊失落在外的殘魂,不急在這一時收集。
而稍粗一根紅線則直連師尊主魂, 此刻竟已現身千裡之外!
容華神情愈發冰冷陰鬱, 卻還是不假思索身形一幻, 白衣當即化作嫋嫋寒霧, 憑空而散。
與此同時, 無盡雷域深處。
本就濃雲滿布的天地因容華心緒變化,已然開始飄起大雪, 風刀霜劍, 寒冷刺骨。
陸棲霜翹著二郎腿, 視線跟隨天際遠去的光華遊走片刻,旋即一偏頭,轉而望向一旁靠坐巨石邊緣的耀目紅衣:“他走了。”
君尋面色慘白,攏緊肩頭大氅,有氣無力地一掀眼皮:“……我看見了。”
他眉頭緊蹙,勉力壓下湧上喉間的血腥,啞著嗓子道:“多謝師姐。”
前者歎了口氣,先是檢查了一下領域足夠堅固,不會被容華發現,這才搖了搖頭:“借助我的領域屏蔽魂契,真虧你想得到……接下來呢,打算怎麽辦?”
君尋滿面疲憊,聞言反倒闔起雙眼,沒精打采道:“再等等……讓我休息一下,一下就好……”
靡豔精致的面頰比從前更加冷倦頹唐,似乎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
“……真不知道你怎麽想的。”
陸棲霜皺著眉,不解道:“把事情都告知容華不好嗎?寧願割裂魂魄也要把人引開,自己擔著一切就這麽舒服??”
“怎麽會?”他自嘲一笑,“……簡直要疼死我了。”
硬生生將靈魂撕裂一半,即便是有明月塵幫忙調理疏導,也未能將那種痛苦減輕分毫。
若非靠執念強撐,他大約真的無法直到分割結束都保持清醒。
陸棲霜瞪眼:“那你還——”
君尋睜開雙眼,低聲將她打斷:“師姐……我已經暴露了。”
此前在天譴山下,隋無跡在看到君尋的同時,應該就已意識到了他的真正身份,不然也不會說那些沒頭沒腦的垃圾話。
當年之事如果真如《碧霄通史》所言,那麽他如今就是弑神的妖孽,碧霄界人人得而誅之。
若是假,撰寫史書的聖宮便十有八九是幕後主謀,自然也不會放過唯一知曉當年真相的鳳凰。
無論哪種結果,最終都會讓他與整個碧霄為敵。
……多麽熟悉的結局。
從前的數千次輪回,最終也都是一樣的下場。
君尋早已習慣,如今不過故事重演,沒什麽大不了的。
唯有容華……
唯有他的雪塵,不能再一次被牽涉其中了。
君尋如今記憶恢復不全,不知對方如何能在魂飛魄散的前提下轉世重生,卻也能明白其中不易。
若以如今的狀況再一次遭受重創,本就未能凝實的神魂只怕要徹底消散,再也回不來了。
在那之前,不能有任何風險——
最好,容華聽了他讓師兄傳達的話,便徹底心灰意冷,乖乖回去離天宮修煉,永遠都不要再來找他。
君尋捏著掌心的傳送石,神情如常,指節卻已然用力到泛了白。
……傷心難過,可至少還活著。
明月塵早已傳信說明,陸棲霜此刻自然也能明白他言下之意,心知事已至此,規勸也是無用,隻好長歎一聲,由他去了。
“仙君……?”
被陸棲霜暫且安置在一旁休息的卻亭舟不知幾時醒轉,看到君尋先是愣了一下,下意識向他身後看,沒見那抹乾淨白衣,視線又落在他手中的傳送石上,眉頭稍蹙:“這是——”
君尋側眸看她:“認得?”
卻亭舟勉力起身,白著臉點頭:“我此次出行前,兄長……”
話至此處,她微微一頓,又改口道:“卻芳舟曾給聖宮每位殿主發過一枚。”
她邊說,掌心一旋,化出一枚形貌相似的夜明石,遞了過來:“這是可以穿行神諭山脈的傳送之石。”
君尋揚眉,忽然來了興致。
之前聞鹿被假長明宗主騙至玄極宗一事,他一直以為是雲星夜閉關之時,被人冒名頂替。
後來幾次傳信不回,更加坐實了雲宗主閉關之說。
可如今看來,怕是君尋在大陣中借身還魂醒來之日起,鬱雪歸就已經在騙他了。
卻亭舟這枚傳送石的構造與他手中雲星夜所贈的一枚完全相同,同時尚有對方氣息留存,隻可能是近期內由他親手所製。
若是真如鬱雪歸所言消耗過大而閉關,如何又能為聖宮煉製傳送石?
……莫非雲星夜人在聖宮?
那取了長明宗主信物,欺騙聞鹿前往世外島取複魂草的又是誰??
雲星夜好歹也是仙人境巔峰,即便不擅戰鬥,也斷不能讓人如此輕易地取走身份信物。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