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梧生怕有一日,淵嘯真的會厭棄他,到時候……到時候他該怎辦。
林白梧還陷在自己的情緒裡未抽離,前頭的漢子已然開了口,他的聲音低低沉沉的:“那就做個米蟲,我給你養的白白胖胖的,養你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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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地的事兒,林白梧既松了口,淵嘯很快尋覓到人,將地包了出去。
同村的李家,兒子五個,漢子多,乾力氣活的也多,一到農忙時節,家家戶戶都忙得熱火朝天,就他家人力還有余閑。
淵嘯便同他家商定了,地包給他家種,每季只收總收成三分之一的菜,圖個口糧。
李家人一聽這事兒,直覺得自己佔了林家大便宜,送了不少臘肉過來。
不用操心家裡的地,林白梧一下子輕松了大半,也多了更多屬於自己的時間。
下聘時候,淵嘯帶了許多金貴緞面、上好繡線,林白梧不舍得用,全好好收在倉房了。
這倉房是林白梧以前的臥房改的,大紅床修好後,便沒再挪地方,用來放緞子、綢子,淵嘯給的聘禮多,倒也將屋子堆的滿滿當當,像個倉房的樣子。
林白梧好乾淨,沒幾日便來收拾一下,這裡各物件都分門別類的碼放齊整,找起東西來很是方便。
淵嘯就倚靠著門框子瞧他翻緞子面,當初他下聘著急,滿鎮子的搜羅好看布面,倒也不怎清楚林白梧喜歡啥花樣。
他瞧著他皺起眉毛,一片布、一片布的翻,心裡倒忐忑起來:“這麽多,都沒有你喜歡的嗎?”
林白梧沒抬頭,細手指在布面上摩挲:“怎會呢,這月白的我就喜歡,還有這楊柳青的,面料好舒服。”
“那怎不拿出來用?”
林白梧搖搖頭:“太好看了,我舍不得,我得挑個最不可心的,要不繡不好,我心疼呢。”
挑挑選選了好半晌,林白梧終於翻找出匹棕色緞面,是不那麽稀罕的。
其實這棕色緞面的也好看,上頭還有祥雲暗紋,給阿爹裁了做衣裳正好,他又開始舍不得,伸手比劃:“我隻用這麽一點點,等能繡好了,這匹給阿爹做衣裳。”
淵嘯幫他將布面收收好,伸手摸他纖細的頸子:“梧寶兒心裡不要有負擔,你繡的已經很好了,就是現下拿去賣,也有人要。”
“那是你不會瞧,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是外行當,繡在這好的緞面上,是糟蹋料子,誰會要呀?”
“我呀,我要。”淵嘯勾唇瞧他,就算林白梧啥也不會做,他也覺得他是寶兒,是捧手心、含嘴裡,再小心翼翼也會心疼的寶兒。
林白梧聽了他話,笑眯起眼:“你就會哄我高興。”
林白梧既下了好好學繡工的決心,淵嘯不待人說,便開始忙前忙後的張羅。
林白梧沒想到的,淵嘯已經幫他打點清楚了。
淵嘯這麽個生冷的漢子,其實最心煩和人走動,他瞧著村口的黃狗都比瞧著人舒坦,可為了林白梧,他問了阿爹、尋摸了好幾家,終於與一戶林氏繡娘說定了。
林繡娘年輕的時候死了丈夫,寡到現下都沒再嫁,家裡只有個十六七待嫁的閨女巧兒,人口乾淨、簡單。她家平日裡,還有個同村的、一起學繡工的小哥兒。
淵嘯想著,林白梧性子軟,到人多的地方難免畏縮,跟著林繡娘學正好,不懂的地方也好細致的問清楚。還有個小哥兒一塊兒學,兩人說說小話,日子也好過。
天光才亮,淵嘯便醒了。他虎族習性如此,從來不貪睡。
可林白梧沒醒,就安心的窩在他懷裡,睡得小臉兒通紅,呼吸綿長。
淵嘯越瞧心裡頭越歡喜,抱了好一會兒,見天大亮,湊頭過去喚人起來。
林白梧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正撞進淵嘯黑金黑金的瞳仁裡,他不願起,抱著淵嘯的粗胳膊軟軟的撒嬌。
淵嘯最受不得他這樣,沒辦法,翻身起來,給林白梧套衣裳、褲子,等這些都穿好了,林白梧也快清醒了。
林白梧頭一回上林繡娘家的門,雖沒直白說是“拜師”,可彼此都心照不宣。
淵嘯大包小包提了不少好東西,肉、蛋、糧都有,還有一隻咕咕叫的肥雞,算作束脩。
林繡娘知道今兒個淵嘯和林白梧會登門子,一早叫家裡閨女去門口迎人,一塊兒去的,還有在她家學繡工手藝的小哥兒,曲長風。
兩人往門前一站,都花朵似的好看。巧兒圓臉杏眼,穿一身鵝黃單衣,顯得人好生伶俐。曲長風面相有點寡,單眼皮、薄嘴唇,倒也算清秀。
都是十六七歲待嫁的年紀,嫩生生的能掐出水來。
淵嘯名聲在外,他倆一早就聽說過,卻都沒有見過真人,而今聽說要登門子,早早立在門邊翹首以盼。
等了許久,家門口曲折的小路上終於出現一高一矮兩個人。
高的那個威武壯碩,肩膀又寬又闊,腰卻勁瘦,下頭一雙大長腿,隔著布料都能瞧出底下結實的肌肉。這人力氣大,一手就拎了所有的東西,還能空出隻手來牽人。
門口兩個不約而同的看了眼對方,臉上齊齊起一層紅霞,趕緊羞澀的移開了目光。
淵嘯倒不清楚旁的見他,心裡能起這麽多想法,隻瞧見有哥兒、姐兒的在,不好再往前頭走,便將東西交到了林白梧手裡:“頭一天,就當認識認識人,別有負擔,日頭落了,我來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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