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老郎中給小娃娃上好藥, 又多囑咐了兩句,清瘦男人一邊顛著手臂哄娃兒,一邊朝老郎中道過謝,抬步離開了。
擦身而過時, 被抱在懷裡的小娃娃瞧見林白梧, 圓乎乎的小臉上還掛著眼淚珠子, 卻朝他伸出了小胖手, 軟軟的喃:“小嬸嬸。”
娃兒鼓著臉兒, 奶乎乎的可愛,林白梧心裡頭柔軟的雲朵似的,也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頭, 輕輕碰了碰娃兒的小手:“寶寶。”
候診的座位空了, 淵嘯這才將林白梧輕輕放到了椅面上。
老郎中瞧著他倆:“哪兒不舒坦了?”
林白梧這大個人, 被抱過來抱過去的,多少有點兒赧,他兩手搭著腿面,端坐著輕聲開口:“天氣熱, 肚子不大舒坦,老是想吐。”
“吐幾日了?”
林白梧撓撓臉:“兩日。”
老郎中看一眼他,又看一眼他身後的高壯漢子。
比起林白梧的平靜, 這漢子擔心的厲害, 嘴唇拉得平直,一臉凝重。
他張口又閉口, 幾度欲言又止。
老郎中瞧去人:“是有啥想說的?”
淵嘯眉頭緊皺作川, 聲音低低沉沉:“他吐了幾次了, 又吐不出啥, 肚子老是疼, 我想著是不是、是不是我給……弄壞了?”
“哎呀。”林白梧羞著瞪他,耳朵根子泛紅,“就、就是我身子虛,熬不住熱,你、你偏不信。”
淵嘯瞧人著惱,伸著寬大的手將林白梧腿面的小手握住,又俯身過來:“我信,可我也擔心,你真有個啥,我怎辦啊?”
人吃五谷雜糧,怎能不生病。
老郎中看診許多年,見的病人形形色色,農家人糙慣了,哥兒、姐兒的有個頭疼腦熱,大多是自己過來瞧病。
肯陪夫郎的漢子並不多,尤其這點兒不舒坦就擔心焦躁的更是少之又少。
老郎中瞧著倆人,叫人伸手過來。
林白梧聽話的抬起手,將腕子搭到脈枕上。
老郎中皺褶的手才搭上林白梧的脈,他便將人認出來了。
這小哥兒的脈象若陰若陽、虛裡帶實,看樣子,該是林家的那個雙兒。
林家的雙兒,之前來過,那時候他把自己裹個裡三層、外三層,就露一雙大眼睛。
整個人畏畏縮縮,支支吾吾的說想要個孩子。這小哥兒孕痣淡,又體虛體寒,不怎好懷,他給開方子抓了藥。
手指頭在腕脈上搭了又搭,老郎中的眉緊了又緊。
隻這須臾瞬息,對淵嘯來說,卻如同和林白梧分離的時日一樣難熬,他的心口子一點點縮緊,寬大的手掌心冒出冷汗。
終於,老郎中抽回了手。
他緩聲道:“你上回來過,是想求個孩子。”
林白梧沒想著郎中能將他認出來,他點了點頭:“嗯。”
“藥吃的還好?”
林白梧抿抿唇:“每日都有吃,也、也不知道調理的怎樣了,能不能有個孩子。”
不過想來是沒怎調理好,要不然也不能聞見點啥就老想吐。
淵嘯聽得心裡著急:“孩子的事兒後頭再說,大夫,他為啥老吐啊?”
老郎中看一眼一直小心翼翼,攥著林白梧手的高大漢子,這人急得眼眶子起紅,他捋把胡子:“他害口了。”
“害口……”淵嘯手一抖,他雖聽不明白這是啥病,可他知道,他的梧寶兒真的病了,他喉嚨口子發緊,聲音打起顫,“好、好治嗎?”
老郎中白他一眼,看去林白梧:“脈象上看足月了,該是上回來前兒就有了,可月份太小,脈診不出。尋常說來,兩個月才該害口,可能是你體質不同吧。”
林白梧微微張著口,動也不動,打他聽見“害口”兩個字,整個人便呆愣住了。
好半晌,他的耳朵裡聽不見一點兒聲音,隻覺得自己踩在雲裡頭,虛虛浮浮、恍恍惚惚。
害口、害口了……他這是害口了。
淵嘯還抓著他的手,這漢子傻的一樣,以為他是生了大病,屈腿蹲到他跟前,皺著臉快要哭了。
漢子太高太壯了,光是蹲著都快要和他平視,他一雙黑金瞳仁裡滿是擔憂,大手捧著他的小臉兒,嗚嗚咽咽:“梧寶兒、梧寶兒你眼下想吐嗎?肚子難受嗎?”
他雖聽不懂“害口”是啥,可瞧林白梧僵硬的小臉兒,也知道不是小病。
他心口子抽的厲害,恨不能仰頭罵天,他的梧寶兒沒曾做過一件壞事,那麽努力的活,怎還這命苦!
他都想好了,村子裡不行就去鎮子上看,鎮子上不行就去縣裡頭看,峪途山林子好東西多,都不行,還有他。
他是神虎族,虎血治病,大不了他日日剜心,總也能拖上個幾年、十幾年。
林白梧不知道他想了這麽多,他緊了緊正握著自己的寬大的手,帶著摸向小腹,才一個月,還平平坦坦的,他小聲道:“不是病了,是有了。”
“有了……”高大漢子吸吸鼻子,不明白。
林白梧瞧他通紅的眼,低頭親了親。
他的唇又甜又軟,吻在男人的眼睛上,輕輕柔柔,他勾著唇,柔聲道——
“是有小老虎了,你把小老虎順著我腳底、塞進了我肚子。”
“他折騰,我才吐的。”
“一個月了。”
好半晌,淵嘯連呼吸都忘了,他就以那個難受的姿勢蹲在林白梧身邊,傻愣傻愣的。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