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裡人睡的正熟,許是夢見了高興的事兒,唇角輕輕勾著,瞧著可是喜人。
淵嘯心口子化水似的柔軟,磨磨蹭蹭的遲遲不忍動。他湊頭過去,輕輕親在林白梧的額頭、臉蛋兒,歎息道:“梧寶兒,我得走了。”
懷裡人沒醒,淵嘯伸著粗手指撫了撫他的鬢發,摩挲許久後,才舍不得的緩緩起了身。
這一動,林白梧的眉頭就皺了起來,他下意識往淵嘯懷裡鑽了鑽,口裡發出細碎的囈語。
淵嘯隻得又抱了會兒,直到遠遠聽見大門外頭吱嘎的車輪聲,他才不得已將林白梧小心的松開,給他裹好被子,躡手躡腳的下了炕。
日頭才升,映得遠天一片燦金,山間寒意未消,風裡都透著涼。
林家大門被輕輕打開,門外頭正停著一架牛車。
熊熊坐在車板子上,手裡一隻小鞭,歪頭瞧著正跨出大門口的高壯漢子,挑了挑粗眉:“上車。”
兩人不需多言語,彼此便心照不宣。
淵嘯點點頭,難忍的呼出口氣,步子虛浮的走向牛車。
忽然,身後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淵嘯心口子一縮,猛然回過頭,就見林白梧喘著粗/氣、通紅著臉的站在大門口。
可能是跑得太急,林白梧身上隻套了一件薄褂子,腳下的鞋都沒來得及提上鞋跟。
淵嘯強忍住難受,幾步走了回去,他全身痛得無力、抱不住人,便用粗壯手臂虛虛的環住他:“幹啥出來?還穿得這麽少?”
林白梧扁著嘴,一頭扎進他懷裡,小臉兒貼著他異於平常、尤為滾燙的胸口,聲音哽咽:“我醒了瞧不見你,就出來了……”
淵嘯隻覺得心口子又酸又疼,他的梧寶兒這樣小、這樣乖,還懷著小老虎,他如何能舍得離開。
他重重的呼出口氣,蹲下/身,伸著粗手指、將林白梧趿拉穿到一半的鞋跟提上去。
林白梧瞧著蹲在自己身前的高大漢子,就感覺眼眶又酸又脹,他吸了吸鼻子:“阿嘯,你早飯都還沒吃呢……”
淵嘯實在沒勁兒,隻得用手撐住腿面,艱難的站起身,他垂下眼溫柔的瞧他,正要開口說話,忽然感覺一股子熱流在身體裡狂躁的流竄,他痛苦的猛吸了兩口子氣,朝熊熊慌張的看過去。
熊熊心口一凜,忙跳下車板子,幾步上前,一把扶住了快要倒下去的淵嘯,對林白梧道:“小嫂子,我和大哥去打獵了,沒幾日便回。”
“這、這不正趕上秋了,山裡野物膘肥體壯,能賣上個好價……”
林白梧不說話,他隻靜靜的瞧著淵嘯,一雙眼紅通通的兔子一樣。
熊熊其實心裡頭可慌,淵嘯這個要死不活的模樣,說是去打獵誰能信啊!
可他實在不知道要怎解釋,咽了數口唾沫:“那個……時辰不早,我們就先走了,小嫂子你放心,我一定全須全尾的將人送回來。”
熊熊話音落,就感覺肩頭一沉,他偏頭來瞧,竟是淵嘯已然支撐不住,闔起眼、頭重重的壓在了他的肩膀上。
熊熊再無心同林白梧寒暄,他粗壯的手臂自後摟住淵嘯的寬背,半抱半扶的將人拖上了車。
淵嘯身高體壯,人形時候比熊熊還要高出許多,熊熊抱不住他,用力往車廂裡一塞,就聽“砰”的一聲大響,牛車都晃了三晃。
車簾子落下,熊熊回頭瞧著車邊的林白梧,扯起嘴角,僵硬的笑道:“小嫂子,我們就先走了,外頭涼,你快些回吧。”
車輪滾滾,卷起塵土,向綿長遠山而行。
林白梧通紅的眼睛,從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那架牛車上。
直到牛車越來越遠,快要隱沒在遙遙路盡頭,他忽然瞧見一片耀眼的白光,自牛車猛然乍起,火團般將天際映得透亮。
林白梧驚愕的睜圓眼,朝著牛車的方向快走了幾步,可是牛車駛得太遠了,他身子又重,如何也追不上……
牛車車板上,熊熊沉沉的歎出口氣:“讓我說你什麽好,都這樣了還要硬撐,到時候當著小嫂子的面兒變成老虎,瞧你怎辦!”
車廂裡,一頭巨形銀紋白虎痛苦的蜷縮著,身體裡的熱流正肆無忌憚的奔騰,自心口往四肢百骸猛竄去,又自四肢百骸急衝回來……
熱流對撞,疼得淵嘯全身都在顫抖,口中發出陣陣低吼,厚實的虎爪抓撓得車廂一片爪痕,粗壯的虎尾砸的車板子砰砰作響。
它的小雌懷了娃兒了,正是脆弱、難忍的時候,它一頭雄性就該護著他、守著他,它卻連這點都做不到。
淵嘯昏昏沉沉的腦子裡,全是林白梧忍淚的眼睛,刺痛得它心口子刀砍斧劈一樣疼,它費勁兒的抬起頭,朝著峪途山發出一聲震天動地的虎嘯。
熊熊聽得心裡頭難受,眉頭皺得死緊:“快了、快了,馬上就進山了,你再忍忍。”
*
淵嘯又去打獵了,他雖不明說,可林白梧知道不是,更何況,他在自家門前的那棵樹上,又瞧見了小猴兒。
時節已入秋,除去松柏蒼翠依舊,大批樹木的葉片已經卷曲、枯黃,隨著秋風,自梢頭撲簌簌、盤旋著往下掉落。
以往還能隱於層層葉片間的小猴兒,如今沒了葉子的遮擋,便無所遁形。
秋風這麽冷,這小猴兒又這麽小,林白梧瞧著心疼,到灶堂裡給它找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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