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白皙的手指捏了他身後披散的碎發,湊到燕澤玉側臉蹭了蹭,發燙發癢。
“昨晚睡得可好?”
燕澤玉不明所以地點點頭,“還好啊。”
“是嗎?”
辛鈐尾音上挑著,與以往很不相似,手掌順勢按在少年肩頭,彎腰俯身,呼吸間熱氣噴灑到少年光滑側頸,“也不知道是誰,昨晚非要擠在我懷裡。”
男人的聲音不算明亮,說是竊竊私語也不為過,但那兩束隱晦卻不容忽視的驟然而來的視線還是讓燕澤玉如芒在背——貼身侍奉的婢女們一定聽見了!
“我哪有?!”大抵是自尊心作祟,燕澤玉一拍桌子,大聲反駁。
辛鈐倒是不疾不徐,慢條斯理地反問他,顯得十分在理:“沒有嗎?”男人分外貼近的唇瓣讓燕澤玉懷疑下一秒就會湊上他的側臉。
這樣靠近的距離,燕澤玉整個人都僵硬住,屏住呼吸,脊背下意識挺直往後,心裡也泛起嘀咕——難道昨晚……自己真的非要擠到男人懷裡去睡?
可是他明明記得,自己睡著前,兩人都是各自蓋著各自的棉被,楚河漢界互不干擾的。
怎麽會……?
“你們先下去吧。”辛鈐的嗓音將燕澤玉喚回神。
身邊兩位婢女行禮後退下了,周圍一下子空曠出來。隻留了辛鈐站在他身後。
可是他頭髮還散亂,未束發未上冠,怎麽就把婢女揮退了?
燕澤玉疑惑地偏了偏頭,以眼神詢問。
辛鈐收到他的眼神,卻沒理會。反倒從懷裡摸了一支玉墜簪子出來。
這簪子是以一塊完整的極品碧玉打磨雕刻而成的,線條流暢、雕刻精細,簪子尾部雲層中穿梭鳴叫的鳳凰栩栩如生。饒是燕澤玉這樣看慣了皇家製工的人也不得不說一句做工精美,絕非凡品。
“轉過去。坐直。”
“啊……?”
燕澤玉愣了一瞬,身體倒是反應更快些,聽話轉身坐好了。
男人溫度稍低的指尖穿過發絲,帶來絲絲縷縷清涼的觸感,頭皮很快傳來輕微的拉扯感,輕柔、小心翼翼,甚至有些舒適。
燕澤玉被這意料之外的舉動嚇到了,他呆呆地剛要轉頭,被男人指骨抵住後腦杓。
“別動。”
辛鈐語氣不容置疑,他只能從銅鏡裡看身後的人。
——男人正握著木梳,一手貼在他身後披散的發絲上,一手將纏繞的發絲梳順。
對方微微低垂的頭讓燕澤玉看不清神情,他心頭一動,刻意去掃對方的眼睛,卻發現辛鈐那雙狹長的鳳眼也斂了,密密匝匝的長睫毛將眼底情緒擋得徹底——他一無所獲。
似乎有什麽事情在他眼皮底下發生,可他卻找不到蛛絲馬跡。
這樣的情緒讓燕澤玉下意識恐慌。
“辛鈐……?”他急需得到反饋,沒發現自己聲線都有些顫抖。
好在男人這次沒有晾著他,燕澤玉清楚感覺到辛鈐替他順發的動作停頓,接著便是一聲“嗯?”
“這些事情,婢女們會做的。不用你……”他猶猶豫豫道。
“無妨。”辛鈐很快打斷了他的話,手上動作不停。
木梳從頭到尾,將少年黑亮及腰的長發收拾得服服帖帖。
全程,燕澤玉都沒有感受到絲毫疼痛拉扯感——辛鈐的手藝似乎比這些婢女還要高超熟稔。
當然,這樣僭越的話他也隻敢在心底默默腹誹。
辛鈐又取了上層的頭髮束起在頭頂,熟練地挽成一圈,用玉冠固定,最後簪子穿過玉冠的孔洞,便成了。
特製的簪子尾部掛著玉墜流蘇,不似平常男子的配飾,但也不顯得女氣,搭配少年月牙長衫,自有一股風流才子玉樹臨風的意味。
燕澤玉還沒戴過這種簪子,頭頂微微晃動的感覺很新奇,他沒忍住動了動。
玉墜子相碰撞發出清脆細響,悅耳動聽。
燕澤玉不免多看了幾眼,卻恰好察覺出不對,簪子尾部的雕刻圖案似乎……
“哎?!這怎麽是鳳凰啊?”他倏爾瞪大了眼,湊到鏡子面前仔細打量,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待看清了雕刻的的確是雲戲鳳的圖案,就要伸手摘下。
男人的動作卻比他更快。
涔涼的大掌按住燕澤玉的手腕,不容置喙地將抽出一半的簪子插了回去。
“讓你戴你就戴著。”慌忙之下燕澤玉沒察覺到辛鈐語氣中的急促。
他還是猶豫,“可是……鳳凰簪子……”
難道辛薩部落對於鳳凰沒有那些特殊含義?可不是都已經推行大晏制度了嗎?鳳凰寓意王后的征兆……不應該眾人皆知嗎?
燕澤玉腦海中不可避免地閃過方才辛鈐進殿後的一舉一動。
男人是揮退所有婢女后才從懷裡拿出這隻簪子的,簪子上並沒有雕刻任何皇室工藝的烙印或者署名——也就是不明來歷的物件兒。
他若是堂而皇之戴出去……難免落人口舌。
禮製不合的罪,說大也大,說小也小,輕可如細水揭過,重可誅殺九族。
辛鈐要害他?
這個念頭驟然升起,卻又極快消弭。
辛鈐為什麽要害他?有什麽理由害他?
再說了,如果辛鈐真存了這樣的心思,總不至於如此拐彎抹角……直接將他勒死投井,豈不更方便快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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