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薩晏化多年但還保留著一些本族特有的習俗,大戰告捷,皇室與功臣圍坐篝火,烹羊宰牛分而食之寓意同享戰勝之喜。
“可汗此次禦駕親征,士氣大振,不過半年便拿下了中原!恭喜可汗!”
說話的是可汗新封的校尉陳光平,在函門關一戰的人頭將軍,憑借軍功從平民翻身,很得可汗喜歡。
可汗果然沒駁他的面子,一口幹了陳光平遞過來的酒:“咱們辛薩男兒個個都是騎射的好手!”
可汗捋了捋絡腮胡,親自扶起陳光平,“來人!此次大戰告捷在座各位都功不可沒,賞陳校尉及本次殺百數晏人者牛羊各五十匹,金銀五百兩;殺半百數晏人者牛羊各二十匹,金銀二百兩。”
“我辛薩一族遊離草原百余年,居無定所茹毛飲血,遙想中原富庶,美物無數。”
興之所至,可汗高舉酒杯,擲地有聲:“今日便入主中原!居閣樓殿堂,享瓜果佳肴,世世代代,千古如今!”
烈酒燒心,滿座之臣皆是熱血升騰,胡笳琴聲由柔轉剛,如角弓相接如銀瓶乍破。
“報——可汗!”一小兵飛奔而來,跪地報告。
胡琴樂聲驟停。
“何事?”
“那、那晏帝與其皇后,自、自盡了!”
“嗤。”可汗飲盡杯中烈酒,“還算有點骨氣。”語氣說不出的嘲諷。
大晏國君昏聵,罷黜能人,任用奸佞,日日縱情享樂描摹丹青,曾經這四海八荒獨領風騷的晏國被腐蝕成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空殼子,竟半年不到就盡數攻破。
晏國大臣皇子大多在途中不堪受辱而自縊,唯獨國君苟活,真真兒被他們押到了北境,如今自盡倒是能在史書上留個‘國亡吾亡’的‘讚許’。
“把那帝後頭顱砍下掛上於城關,讓那些晏國人瞧瞧!”說罷話題一轉,“鈐兒——”
“兒臣在!”辛鈐右手置於左胸,單膝下跪行禮。
“待雪停春暖,咱們就帶子民們入主中原!老二如今鎮守南方,這遷民之事宜全權交由你負責。”
酒過三巡,隨行大軍師起身出列。
“可汗在上,臣覺還有一事擱置未明……”
上首者飲了口酒,“講——”
“晏國殘余大多逃亡西南,那被昏君貶謫的鎮南將軍如今正盤踞在西南山地……西南還未收入囊中,臣怕夜長夢多啊!”
辛鈐暗自打量他父親的神情,見其眉宇間略有猶豫之色,他心中嗤笑嘲諷但面上不顯,擺出一副鄭重的神情也起身出列。
“兒臣覺得此事當從長再議,數年來我辛薩合並多個邊陲部落,又揮兵南下奪取中原,人力物力所耗不可謂不大。”
“西南地勢變幻莫測,更有峽裕關易守難攻,而我辛薩聞名遐邇的騎射在其山區更是如斷馬腿……”
“休養生息才是辛薩如今之重。”
一道不容忽視的目光襲來,辛鈐余光橫掃,是老二一派的人。
雲忌大將軍起身出列,眉峰上挑地有些刻薄,“放虎歸山,而非絞殺以除後患,太子殿下,你究竟是何居心?!”
比起雲忌的怒目而視,辛鈐顯得遊刃有余,嘴角噙著淡笑,卻沒人敢覺得他是好惹的。
辛鈐輕飄飄的視線落到雲忌下腹部的傷處,不緊不慢道:“那雲忌大將軍是認為自己此刻能帶兵討伐西南?”
“你!……”
可汗聽得煩了,本是大戰告捷的慶功宴,偏說這些余留之事來掃興。濃眉緊蹙滿臉不耐,“這種小事情,就聽太子的安排!”說罷便揮手讓兩人趕緊下去。
可汗信重太子,上位者都點頭了,雲忌和軍師也自然不好在這慶功宴上再多說什麽觸霉頭的話。
當夜,辛鈐風光無限,各部落的首領在酒精的麻痹下忘了辛鈐以往雷霆萬鈞的強戾手段,紛紛圍上來慶賀,吃酒砍肉歌舞升平,卻沒一人發覺他們太子殿下眸中暗藏的冷凝。
酒喝了不少,老四老六也跟著敬酒湊熱鬧,“大哥!看看,這是晏人進獻上來的夜光杯,那晏國雖不經打,但製造紡織的能人倒真是鬼斧神工!”
聞言,辛鈐垂眸瞥了一眼那杯壁薄如蟬翼幾乎透光的酒杯,其間酒液在篝火的映襯下蕩漾泛出瑩亮的波光。
思緒翩躚,撇去浮浮沉沉的算計謀略,辛鈐忽想到今天那雙清亮的眼睛。
一個晏奴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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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帳前,兩個鬼鬼祟祟的奴仆一前一後扛著床被子,被子裹起鼓囊囊的。
“金戈!快讓我們進去!”
金戈濃眉皺起,健壯的身體擋住帳門,“你們扛了什麽東西?!太子殿下的帳子可不是什麽雜物都能進的!”
“這是我們六皇子按太子意思送來的禮物哩,耽擱了拿你是問!”
金戈一身腱子肉,濃眉大眼,方臉敦厚,卻不是能糊弄過去的傻子,“什麽禮物需要被子裹著不讓看?你們可別亂來!”
說罷,金戈便要上前查看。
木林跟木森對視一眼,怪笑著沒攔。
掀開被子一角,金戈怔住了,入目是一張白皙細嫩的美人面,映著紅暈,美目輕闔,唇點絳紅,豔得糜爛。
“這這這……”金戈第一次見不著衣衫被被子裹著的美人,漲紅了臉半天說不出話來,連忙把被角蓋上,掩了掩,“怎麽送了個姑娘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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