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燕澤玉撇撇嘴,有些無語。誰讓辛鈐來得這麽突然,自己一緊張就給忘了。
燕澤玉其實有些不情願,想把綢巾拿過來自己擦,結果他剛把手從被窩裡拿出去,還沒等坐起身,辛鈐反倒先探頭進了床幔裡,就著手中的熱毛巾給他擦手。
從手背到手心、從指尖到指縫。
濕熱、裹挾水汽。
暖呼呼的,很舒適,但也有些細密的酥癢。
燕澤玉不自在地動了動,剛要抽出手,卻被辛鈐一把擒住手腕。男人沉甸甸的目光落過來,握著少年手腕的力道不自覺重了幾分,像是冰涼的鉗子似的,弄得燕澤玉有些疼。
“你幹嘛啊?!”燕澤玉低低抱怨出聲。
燭火被床幔遮擋得昏暗模糊,辛鈐眯了眯眼,本就狹長的鳳眼壓低得似彎匕,男人將少年的手攥著仔細看了幾眼,半晌將手中濕熱的綢巾扔到床外的椅背上掛著,手心轉而覆上燕澤玉已經結痂的食指傷口。
“怎麽傷的?”辛鈐語氣不悅。
燕澤玉沒想到男人大驚小怪的竟然只是因為自己手上那道細小的傷口,他皺眉,用力掙動將手縮了回來,腕骨還有些疼,燕澤玉揉了揉,撩眼皮盯著立在床邊,半個身體探進帷幔裡,顯得有些滑稽的男人。
“不小心劃傷了。”燕澤玉淡淡的。
辛鈐卻不似平常淡定。
男人擰眉斂目地望著燕澤玉渾不在意的眼睛,有些壓不住火氣,“你能不能小心些?不要這樣容易受傷。”我不能時時刻刻都在你身邊,看著、保護你。
後半句話在辛鈐唇齒間回寰半刻,還是未言說出口。
辛鈐前所未有的質問的語氣,幾乎是一下子,點燃了燕澤玉心底隱藏的那把乾草堆,乾草堆是前幾日早已埋下的,烈火乾柴,‘砰’地一聲竄起半人高的火焰。
“我又不是故意要劃傷的!你以為我喜歡流血嗎?”燕澤玉這兩句話是坐起來說的,因為他覺得躺著頂嘴沒什麽氣勢。
兩人的視線在昏暗的半空中相接,從眼神交匯的那一點為中心蔓延開,空氣似乎驟然降溫到零點,‘劈裡啪啦’速凍結冰。
燕澤玉的火氣仿佛也被凍結在冰層裡,沒有消長、卻也輕易不會熄滅。
他目若懸珠地狠狠瞪了辛鈐一眼,方才察覺兩人的距離太過貼近,自己因憤怒過於粗重的呼吸似乎都噴灑在對方側頸……
燕澤玉神色一僵,梗著脖子直挺挺躺回床榻上,扯過被子猛地一裹,背對辛鈐將腦袋埋了進去。
雖說蒙頭做出拒絕交流的模樣,但燕澤玉還是做不到完全無視,偷偷在被子裡豎起耳朵注意著身後男人的動靜,只是過了許久都沒聽見什麽聲音。
幾乎半柱香的時辰過去了,身後才傳來衣料摩挲的‘沙沙’聲,聽響動,大概是辛鈐去熄了燭火,又折返回來上了榻。
好在床上有兩床衾被,也不必出現什麽過於尷尬的場景。
燕澤玉在辛鈐上床後便一直睜眼望著虛空,左右難以入眠,卻又不敢隨便翻身輾轉,大抵是在意那點面子,不願意讓辛鈐知道他因為這個而睡不著。
也不知道盯著虛空發呆多久,後背貼上來一具冰涼的身體。
燕澤玉心尖兒猛地一顫。
但他仍舊沉默不語,胸口堵著一股鬱結之氣,悶得慌。
“小玉。”
倒是辛鈐先開了金口,黏糊糊得貼在後頸軟肉,明明不算熾熱的呼吸硬是灼出幾分燥熱。
“幹嘛?”燕澤玉悶悶回了一句,語氣算不上柔和。
辛鈐遲鈍片刻才緩緩道:“今夜融雪。”這話說得含混,若非夜深寂靜,燕澤玉不一定聽得清。
就算是聽清了,他也沒弄清楚這句突兀的‘融雪’是為何。
還在疑惑時,辛鈐涔涼的手穿過兩張衾被的阻隔鑽進了他被窩,冷血黑蛇似的,貼上後背時,燕澤玉甚至被凍得一哆嗦。
這種低溫在暖融融的被子裡格外清晰,隔著層裡衣都難掩。
“嘶——”
燕澤玉排斥地往床榻內側蹭了蹭,企圖遠離。
辛鈐在察覺少年拒絕的意思後,指尖蜷縮半刻,頓住。
他沒有再靠近,只是詢問,聲調似有低落:
“你之前不是承諾過嗎?”
承諾過什麽?
燕澤玉腦子一瞬間懵住,眨眨眼睛想了半天,才依稀記起之前有一日,彼此相處的氣氛很好,他也樂得賣乖討巧,睡前,男人捋了捋他鬢角的碎發,冰涼的指尖把他冷得打了個寒戰,又想起晨起時男人擁著他的手似乎很暖。他就隨口說了句‘以後我幫你捂手,很快就熱了’。
呃……這下他算是知道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是什麽意思了。
難怪要說‘今夜融雪’,呵,原來是變相跟他喊冷呢!
燕澤玉在男人看不見的角度撇撇嘴,但不得不說,心底原本沉悶鬱結的火氣似乎因此散了許多。
他在被子底下伸手過去,將男人頓住的冰涼的手握住,仿佛溫暖的日光與極地冰山相遇。
辛鈐隔了半晌,從後背抱住他,牽著燕澤玉的手一齊環住了少年的細腰,在燕澤玉身前扣緊。
燕澤玉還從未再熟睡前體會過這樣的姿勢,從前每日晨起就夠尷尬了,如今……思及此,他就忍不住血液逆流的熱意,耳根燒得通紅一片。燕澤玉抿了抿乾澀的唇,無比慶幸辛鈐在上。床榻之前熄滅了燭火,黑夜也足夠昏暗。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