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邊茶葉在滾燙熱水的浸潤下舒展開,清淺地上下浮動著,茶色暈染。
沒等他多看幾眼,視線被擋住。
那塊金玉滿堂的玉佩被男人慢悠悠遞到眼前,被日光一照,瑩潤得刺眼。
“解釋一下,這塊玉佩真是皇后送的?”尾音略上揚著,似乎沒了方才的慍色,但燕澤玉還是感覺到其中不易察覺的危險氣息。
微微啟唇,燕澤玉剛要說話,卻又男人打斷。
“想清楚再回答。”低沉沉的。
男人現在並不開心。
燕澤玉隻得將唇邊的字句重新咽回去,偷瞄了眼辛鈐的臉色,整理措辭,試探性說了句:“不是皇后送的。”而後又覺得單單只是這一句的話,有些太過乾癟,於是補了點,“對不起。這個……其實、其實是費西元送的……”
話音未落,辛鈐那雙鋒利的劍眉已經皺起。
男人沒有詢問費西元緣何送他玉佩,隻問:
“為什麽對我撒謊?”
鴉羽似的眼睫顫抖著,一霎一霎,暴露了燕澤玉並不平靜的內心。
他垂頭不敢直視男人那雙洞察一切的眼睛,先前打好的腹稿似乎被這一句問話給打得凌亂不堪。
沉默半晌。
“我、我不知道……當時腦袋一熱,就……”
或許是不安吧。
直到那日他主動去翰林院找辛鈐用膳,方才見得那麽多陌生面孔,有《事件記錄簿》上記錄過的排得上名號的人,也有些並未記錄在冊的。
無論有無記載,那都是鮮活的人,而非白紙黑字的乾癟敘述。
他這才發覺——
自己似乎太過於依賴辛鈐給予他的便利。
比如這本能幫他快速了解宮中局勢的《事件記錄簿》;再比如身邊既能侍候又能幫他辦事的金戈……
無不是辛鈐帶來的。
所以,他在面對未知時總會想起辛鈐,或是回憶這個人是否在《事件記錄簿》中出現過,而辛鈐處理政事所接觸的人、事、物,大多對於他來說都是陌生的,很多也沒有記載。
他不知道姓甚名誰,也不知道這些人與辛鈐關系如何,性情怎樣。
總而言之,他似乎一點也不了解辛鈐。
這讓他沒有安全感。
像是被關進一方漆黑的暗室,周圍空蕩蕩,一眼望去,除了黑暗什麽也沒有。
所以在費西元出現的時候才會那樣如臨大敵,像是受到威脅的刺蝟,早早將後背的尖刺一根根立起來,企圖讓自己看起來更強大幾分。
實際上只是虛張聲勢,他甚至到現在也沒弄明白費西元的意圖……
燕澤玉沉默得太久,辛鈐察覺到不對勁,再次出聲喊他。
“嗯?”略帶歉意地抬頭,他澀然地抿了抿乾燥的唇瓣,“抱歉,你剛才說什麽?”
那雙點漆一般的鳳眼壓低了凝視他,良久,耳畔一聲歎息。
“小玉,再給你一次機會。無論有什麽想法都可以跟我說,不要自己憋著。好嗎?”
辛鈐的聲線還是那般悅耳,低沉得仿佛陳年酒釀,醇厚酥麻。
燕澤玉還是垂頭站著,眼神盯著虛空,藏在衣袖下的手攥緊了內襯,布料被揉得皺巴巴。
半晌,唇瓣翕張而後又合上,辛鈐耐心等著,反覆幾次,終於是開了口:
“辛鈐,我似乎太依賴你,做事情之前總會想到你。”
“但是我一點也不了解你,你的朋友,你的幕僚……”
他頓了頓。
“還有費西元。”
“你是不是跟他……”
後面的話他說不出口,便不尷不尬地停住了。
等了半晌,沒有等到辛鈐的回應,燕澤玉的心更緊張幾分,猶豫著抬頭。
那雙鳳眸微微張開,安靜地看著他。
方才的冷凝和慍色消褪殆盡,取而代之的……竟然是愉悅的輕笑。
作者有話說:
辛鈐:哎呀,老婆原來是吃醋,開心了。
第99章 小玉錯了
男人端起點藍著翠的白釉茶盞,淺啜一口熱茶。
水霧氤氳,唇邊那抹不甚明顯地笑意被遮擋。
“我跟費西元怎麽了?”辛鈐裝作聽不懂地反問。
言語中戲謔的味道太濃,燕澤玉想聽不出來都難,他不明白辛鈐突然的情緒轉換究竟為何。
梗了梗,他用力閉眼複又睜開,破罐子破摔似的默然道:
“你……他是不是心悅你?”
聞言,男人眸中似乎閃過一霎暗芒,“不。”凝了半晌才又道:“他心悅的……另有其人。”
“誰……?”燕澤玉面露疑惑,幾番追問,但辛鈐仍舊是不說。
大抵是嫌他問得煩了,輕嘖一聲,攥住燕澤玉的手腕將人直接拉進懷中。
“方才不是想坐著嗎?那便坐著吧。”耳畔濕熱的呼吸緊貼著,酥癢似乎融進血液裡,霎時間傳遍全身。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這個姿勢實在不妙。
燕澤玉挺了挺腰肢,想從男人大腿上下去,但剛有動作,就被辛鈐環抱住扣在了懷裡。
掐在他腰際的手甚至比方才回來時捏他手腕的力道還重。
“亂動什麽?”暗含熱意。
燕澤玉用手肘抵了抵男人的胸腹,低聲道:“你掐疼我了……”
話到一半,身體猛然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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