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恆家的廚房裡確實備著菜,看樣子菜色還不錯,蔬菜青翠欲滴,雞鴨魚肉俱全,一旁的木桶竟然還養著一籠鮮活的河蟹。
我拎出一隻來掂了掂,足有二兩,笑道:“‘蟹螯即金液,糟丘是蓬萊。且須飲美酒,乘月醉高台’,吃蟹要飲酒,你家裡有酒沒?”
“那你問對了,這個我還真有,”阿恆也笑了,“他們每次過來都會帶著中原的酒,存在這裡留待從關外回來時喝,你要什麽酒?我去酒窖裡給你找找。”
“花雕最好,”我道,“實在沒有,狀元紅和竹葉青也行。”
阿恆去找酒了,我打量了一眼阿恆家的廚房,竟比我一個破廟還大些。單是灶台就有好幾個,我就近找了一個,把火生起來預備蒸蟹。
火剛點著了再一抬頭,只見門口站了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探著脖子往裡頭張望。
是方才剛剛見過的那個小廝。
我站起來擦了擦手,問他:“你要進來嗎?”
小廝搖搖頭,想了想又點了點頭,進來之後像是要檢閱一般四周環視了一圈,揚起下巴問我:“你打算做什麽?”
“蒸蟹,”我指了指鍋裡正在燒著的水,“再炒兩個菜。”
“你會做嗎?這蟹可是從太湖送過來的,拿水養著路上就走了幾天幾夜,今天早上剛送過來,個個鮮活,你可要當心,別給做壞了。”
我從這話裡聽出了幾分不屑和傲慢,不禁笑了,“那在你看來,這蟹該怎麽做?”
那小廝一仰脖子,“我又不是廚子,我怎麽知道?”
“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按照我的想法做了。”
我把河蟹提溜出來,剛要往鍋裡放,那個小廝又嚎了一嗓子,“你打算要怎麽做啊?”
我指了指已經上氣的鍋,“清蒸。”
“這麽珍貴的蟹你就給清蒸了?你到底會不會做啊?就這一隻蟹就能抵得過你們一個月的花銷了,做壞了你擔待的起嗎?”
我提著竹籠的手頓了頓,我雖然沒吃過從太湖送過來的蟹,但野湖裡也有河蟹,往年到了秋後從湖裡抓個十隻八隻也都是清蒸了吃,最大程度保留了蟹黃蟹膏的原汁原味,味道倒也不賴。怎麽這太湖蟹還有另外一套吃法不成?
正猶豫間阿恆抱著壇子酒從外頭回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手裡的螃蟹,問我:“都上氣了,怎麽還不上鍋蒸?”
我愣了愣,這才把竹筐剪開,把裡面的河蟹一隻隻掏出來,臨上鍋又猶豫了一下,“是要清蒸的是吧?”
“不清蒸你還打算紅燒嗎?”阿恆拿過我手裡的鍋蓋闔上,這才回過頭去不耐煩地看了那個小廝一眼,“你怎麽還沒走?”
作者有話說:
蟹螯即金液,糟丘是蓬萊。且須飲美酒,乘月醉高台——李白
第68章 人無禮不立
“啊?”那個小廝明顯愣了愣。
“不是讓你們都走嗎?”阿恆冷臉問道,“你怎麽還待在這兒?”
小廝眼看著都快哭了:“少爺那我去哪兒啊?”
“回長安,回揚州,”阿恆不耐煩地擺擺手,“你愛去哪兒去哪兒。”
“可我不認識路啊。”小廝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少爺您就留下我吧,我保證不煩您,我自己一個人回去老爺會把我打死的,不,不用等回去,路上我就被山匪給劫了。
這小廝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我心裡聽著也挺不是滋味的,我就過來借住幾天,卻逼著阿恆把家裡的仆役都遣散了,怎麽看怎麽都是惡人。這些人雖然表面上不說,背地裡還指不定怎麽罵我呢。
“阿恆……”我從身後輕輕拉了拉阿恆,管教家仆這是人家的家事,我也不好貿然插手,隻好把人拉過來小聲道:“我沒事的,他跟我也見過幾面了,既然當初沒說出去以後應該也不會說了,你要是因為我的原因才要趕他走,其實我倒是不怎麽介意。”
阿恆皺了皺眉,“你想留下他?”
我輕輕搖頭,“要他留還是要他走這是你的事,我只是告訴你我的想法,主意還是你來拿。”
阿恆想了一會兒,這才回頭衝那個小廝道:“你要留下也可以,但沒事別往我跟前湊,我哪天看你不順眼了說不好就把你打發走了。”
小廝連忙叩頭謝恩,忙不迭地躲起來了。
螃蟹眼看著要蒸好了,我又手腳麻利地炒了兩個菜,做了一道湯,待天色完全黑透了,華燈初上,酒菜上席。
用飯的地方在正堂,就在大狗子他們要住的那座二層小樓之後,兩座建築中間以庭廊相連,又渾然一體。
正堂將前後院一分為二,兩側的門都打開,前後通透,前院是隨風而動的芙蓉花落,後院是樹影婆娑的茂林修竹。
幾道菜上了桌,阿恆找到的花雕也起了封,酒香彌散,綿醇厚重。
幾個孩子姍姍來遲,看樣子是在外頭跑了半天了,每個人都是一腦門汗,衝進來什麽都不講究,抬手便要吃。
我拿筷子把那一隻隻小髒手給敲了下去,“洗手去。”
幾個孩子這才又不情不願地結隊去洗手,洗完手剛回來,卻發現坐席已經被我收了。
我看著三個孩子問:“知道為什麽咱們要借住阿恆哥哥家裡嗎?”
大狗子知道我讓木匠和磚瓦匠去過破廟,回道:“咱們家要修房子。”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