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阿恆哥哥肯收留咱們,讓咱們不至於挨餓受凍,咱們都該心存感激,你們謝過阿恆哥哥了嗎?”
三個孩子面面相覷一番,衝著阿恆齊齊鞠了個躬,“謝過阿恆哥哥。”
阿恆一臉迷茫地看了看我,又回頭衝幾個孩子擺了擺手,“好了好了,舉手之勞而已,都過來吃飯吧。”
我卻沒有要放他們坐的意思,接著道:“以前在咱們自己家裡,你們隨意慣了我不怪你們,但如今到了別人家裡,一些規矩還是要講的。首先第一條,未經主人允許,你們不能隨意走動,進出別人的房間,知道嗎?”
小鶯兒一臉委屈,“是阿恆哥哥讓我們自己選房間的。”
阿恆也幫著打圓場,“是我讓他們隨意看的,這裡沒什麽隱私的地方,你們就當做自己家,不用拘謹。”
我沒理會,接著道:“主人允許是因為主人大度,不跟你計較,你們亂跑亂看卻是你們失禮,向阿恆哥哥道歉。”
三個孩子愣了愣,隻好又對著阿恆鞠了一躬:“阿恆哥哥,對不起。”
阿恆:“……沒事。”
我這才把坐席分給他們,三個孩子剛要坐,我又道:“好不容易得了個做客的機會,正好,那咱們就學學規矩。首先,‘坐’的規矩,‘虛坐盡後,食坐盡前’,是說剛入席的時候要坐得靠後一些,以示尊敬,等到吃飯的時候再坐得靠前一些,不要讓食物殘渣落到地上,坐吧。”
三個孩子按我說的規規矩矩坐好,眼巴巴看著一桌子飯菜卻又動彈不得,別提有多憋屈了。
“阿恆,開飯吧。”
阿恆如夢初醒,“啊?哦,吃吧吃吧。”
阿恆吃了第一口我才動筷子,孩子們這才跟著開始吃。
“吃飯的時候也有規矩,‘毋摶飯’,不能摶飯成大團,大口食用。‘毋放飯’,但凡銜過的飯菜不能再放回席上。‘毋流歠’,不能長飲大嚼。‘毋吒食’,吃飯時不能發出太大的聲響。‘毋固獲’,不能貪吃一類食物……”我看了看幾個孩子蔫蔫的樣子,一桌子飯菜好像也不香了,無奈笑了笑,一人碗裡分了一隻蟹,“好了,這次就先吃飯,下不為例。”
幾個孩子互相看了一眼,眉眼一彎,這才爭相吃了起來。
這太湖送過來的蟹跟我們野湖裡的蟹確實不一樣,黃肥肉滿,個個頂蓋。通紅的蓋子一掀,裡頭的蟹黃也是紅的。一口蟹肉一口酒,說不上來的恣意。
我端起酒杯衝阿恆示意一下,一飲而盡:“先乾為敬。”
阿恆舉著酒杯笑了笑,“什麽先乾為敬,我看你就是饞酒了。”
酒足飯飽之後月已中天,幾個小崽子非得去看看我住的地方,無奈之下隻好又把他們帶回了無庶。
孩子們都沒見過這種完全靠竹子打造的房子,東瞅瞅西看看,覺得什麽都稀奇,再等好不容易把他們打發走了,都已經是後半夜了。
我剛把門關上,一旁的窗子卻被一把推開了,開窗的人沒見著,先是送了一床鋪蓋進來。
我愣了愣,笑了。
阿恆隨後才進來,皺眉嗔怪我一句“這麽早關門作甚”,緊接著自顧自把鋪蓋伸開,緊挨著一旁我要休息的竹榻,一邊鋪床一邊還抱怨:“這間房間什麽都好,就是床太小了,只能委屈一下小爺我打個地鋪了。”
我笑他:“那麽多寬床暖榻你不睡,自己給自己找罪受,哪來的什麽委屈之說?”
阿恆把被褥鋪好了,往上一躺,枕著胳膊看著我道:“不是都說好了,剩下的日子咱們要時時刻刻都在一起,吃飯得在一塊,睡覺自然也得在一塊。”
我笑了笑,當初答應過他的也不好再說什麽,脫衣躺下枕在床邊看床下躺著的人。
阿恆道:“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打小就憧憬漠北的風光,希望有朝一日能隨征入伍,為國殺敵。後來我大哥隨父出征,一舉成為了隴西最年輕的少年將軍。我十歲那年,我爹和大哥打了勝仗,娘帶我去探望,那是我第一次見到真正的戰場。赤沙千裡,寸草不生,跟長安城完全是兩個樣子。”
我輕聲道:“正是因為有人在前衝鋒陷陣,才有了身後人的安枕無憂。”
阿恆點點頭,“我第一次見到漠北黃沙,玩著玩著就玩脫了,看見天色暗了才想起來往回走,只是我沒想到,那裡的天黑的那麽快。”
“入了夜之後冷的厲害,我找不到回去的路,又不敢亂走,就窩在一小塊地方等人來找我。”阿恆苦笑了下,“只可惜,沒等來人,卻等來了狼群。”
“它們當時正在追一條小白狗,那隻小白狗受了傷,血粘在毛上打了結,卻一直齜著牙不肯示弱。”
“是將軍?”
“嗯。”阿恆點點頭,“後來就變成我倆一起被狼群圍著,我原本以為我倆死定了,好在最後關頭大哥和他率領的玄翼營找到了我們。”
我不禁跟著也松了口氣。
“事後我才知道,因為我一個人走失,我爹幾乎動用了所有能用的軍隊去找,甚至懷疑是敵方細作把我擄走了,差點就要揮兵北上去把對方的老窩給端了。得知是我自己走失了之後,我爹當著三軍的面要拿馬鞭抽我,要不是我娘攔著,我說不定就被他抽死了。”
我跟著笑了笑,“他也就是嚇唬你吧,怎麽可能真的抽你。”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