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隔著院門看和進來看有什麽區別嗎?”我不禁好笑,一邊收拾碗筷一邊道:“他要想說你也攔不住。與其遮遮掩掩,還不如讓他看個夠,只要他不知道我的身份,這裡也沒什麽見不得人的。”
“你生氣了?”阿恆試探道。
我瞟了他一眼,“我有什麽好生氣的?”
“你就是生氣了。”阿恆越發篤定道,接過我手裡的碗筷,拿到井邊去洗,“你在氣什麽?氣的是他,還是我?”
我憋了一口氣,還想爭辯,最後卻慢慢散了,坐在井沿上看著阿恆洗碗,慢慢道:“我可能是生氣了吧,不是氣他,也是不氣你,就是覺得委屈了你。”
“我就知道,”阿恆笑了,“你別信他,我家下人的夥食也沒有多好。”
我搖搖頭,“你現在本該在書房讀書,或者在校場舞劍,而不是在這兒給我洗碗。”
“我願意洗碗,”阿恆抬頭衝我一笑,“我的心思不在書上,也不在劍上,我心裡現在只有你。”
“……”這人這些油腔滑調到底都是跟誰學的?
言歸正傳,阿恆從懷裡抽出個信封遞給我道:“咱們之前猜的不錯,我娘說的那位前輩就是柳騫。”
我接過來卻沒看,人家阿娘寫給兒子的私房話我不好多看,隻道:“那你要去嗎?”
“去肯定是要去的,”阿恆一臉愁苦地埋頭洗碗,“我愁的是我去了之後該說什麽?他一個老頭子,我一個小夥子,我怕我見了他連寒暄都進行不下去。”
我笑道:“柳老人很好的,你挑點老人家感興趣的說。”
“他好是對著你們這些博學多才的好學生好,我學的那點東西,拿出來糊弄糊弄大狗子還行,二狗子都夠嗆,你能指著我跟他一起品茶論道嗎?”
也確實,阿恆在武學上的天賦明顯好過他的學識。要讓他去對弈博古通今的柳老,不出半柱香的功夫就得露餡。
半晌阿恆歎了口氣,小聲道:“要是你能跟我一起去就好了。”
我不禁失笑。
“我開玩笑的,你別當真,我藏還來不及呢,當然不會把你送到那老頭眼皮子底下。”
我笑了笑:“我知道。”
一時之間我也不知道還有什麽辦法了,瞟了眼正在房裡讀書的三個孩子,小鶯兒埋著頭在幹什麽我看不清楚,大狗子卻是正在左顧右盼,東撓撓西看看,屁股底下跟有釘子似的。
我拾了塊土坷垃扔過去,正落到大狗子身旁的窗柩上,把人嚇得一個激靈,埋下頭去再不敢亂動了。
我回過頭來,突然有了一個想法:“要不……讓二狗子跟你去吧?”
第48章 莫道桑榆晚
隔天一早,阿恆和二狗子收拾妥當,帶上給柳騫置辦的禮物,準備去柳府拜訪。
大狗子和小鶯兒圍著二狗子團團轉,也難怪,阿恆不知道從哪兒給二狗子找了身有模有樣的衣裳,料子是上好的平素絹,青白的底子上用黑線繡了一排燕子,莊重裡又帶著一點跳脫,活靈活現,顯得整個小人兒都透著一股機靈勁兒。
臉一洗,發一梳,二狗子儼然像個大戶人家的小書童。
“我還沒穿過這麽好看的衣裳呢。”小鶯兒摸著二狗子身上的燕子紋繡嘖嘖嘴,眼神裡明明白白寫著,她這是赤裸裸的嫉妒。
“等我回來,脫下來給你穿。”二狗子衝人一笑,儼然一副大哥哥的姿態。
“我要你那雙靴子,”大狗子對二狗子腳上的那雙厚底的銀絲祥雲靴感興趣,“穿上就跟個大俠一樣!”
“這靴子有點熱,我腳都出汗了,”二狗子不好意思地笑笑,“等回來洗乾淨了再給你。”
小鶯兒別別扭扭地還是有點不樂意,“為什麽阿恆哥哥隻帶二狗子一個人去?我也想去。”
我瞟了小鶯兒一眼,“你把昨天我教的那些都背下來我就讓阿恆帶你去。”
小鶯兒嘟嘟嘴,不說話了。
“行了,”我給二狗子整了整衣裳,“教你的都記住了嗎?”
二狗子神色拘謹地點點頭,又有點擔心地看著我,“萬一我一緊張都忘了怎麽辦?”
“怕什麽,不是還有我嗎。”阿恆在小鶯兒的隔間裡換好了衣裳出來,我抬頭看上去,忽然就愣住了。
那人一身墨綠長袍,腰身如竹,氣質如蘭。我忽然就想起了當初在柳鋪集上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情形,五陵年少,風華無雙,好一個俊俏的少年郎。
小鶯兒立馬眉開眼笑起來,“阿恆哥哥,你真好看,我都想嫁給你了!”
阿恆腳下一個趔趄,險些蹌了跟頭。
“到時候你就照玉哥兒跟你說的上去纏住那個老頭,實在擺不平了還有我,”阿恆在二狗子肩上拍了拍,“咱們是去做客的,又不是去受刑的,大不了就爬起來走人唄,他一個糟老頭子還能攔住咱倆不成?”
“別聽他瞎說,”我瞪了阿恆一眼,他這一席話一點安撫的作用都沒有,反倒把二狗子都快嚇哭了,好像他們去的是什麽水深火熱的地方,面對的是什麽窮凶極惡的壞人。我衝二狗子笑一笑,“你們今天要去見的那個老爺爺人很好的,不看重身份門第,只要是一心向學的人他都願意教。我早年跟他打過一點交道,以我對他的了解,你按我教你的說,他一定會高興的。”
阿恆接過來道:“那你直接教給我不就得了,幹嘛還要繞這麽大一個圈子?”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