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半晌後歪著頭也笑了。
“讓你躲我,我是什麽洪水猛獸嗎?還能對你怎麽著不成?”阿恆伸了隻手下來。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句話觸到了我的笑點,笑的全身都軟了,遞了幾次才把手遞到阿恆手裡。
阿恆一使勁,天空、樹葉、光暈流轉,整個人被從地上一把拉起,最後落入眼裡的是阿恆那張臉。
那張臉上眉眼本是鋒利的,卻又因為含著笑顯得多了點柔情。就像井底下飄忽的那一點光,明知道會陷下去,卻還是忍不住想要伸手碰一碰,摸一摸。
阿恆臉上倒不像他其他地方那麽熱,有點涼,睫毛從掌心呼扇劃過的時候又有點癢。
阿恆唇角微抬,話裡卻帶著幾分委屈,“你看,我都讓你碰,想碰哪兒碰哪兒,也不會天天炸毛。”
我笑笑收了手,打拂了一下身上的枝葉泥土,“走了,不然天黑就下不去了。”
再往上路越來越難走,亂石林立,樹木漸少,這邊屬於向陽坡,又是迎風坡,石頭風化的厲害,稍一不慎踩空了,身下就是萬丈深淵。
“不管怎麽說,對山還是要有敬畏之心。”我邊爬邊道,“它存在了那麽久,見過那麽多的人和事,澤蔽著一方水土,養活了山底下那麽多的人。就衝這一點,他就值得被人們尊重,要是沒有這座山,我都不知道還有什麽活計能養活自己”
“我沒有不敬畏它,我倒是還挺感激它的,”一塊坡度挺大的石壁,阿恆先上去,回頭又拉了我一把,“要是沒有這座山,你就挖不到那棵山參,那我就不能在柳鋪集上遇見你了。如果認識你算命的話,那我姑且信它一回,它給的那一點施舍我抓住了,不過以後的路我還是要靠自己。”
我看著前面阿恆筆挺的腰身,飛揚的頭髮,不自覺地就提了提唇角。可能這就叫少年無畏吧,當年被我丟在逃亡路上的那點東西,如今都在阿恆身上找到了。
等到了那條讓人聞風喪膽的黃泉路上,我就停了步子。
“行了,就到這裡吧,”我招呼阿恆,“再往上就沒東西了,咱們回去吧。”
阿恆仰頭看了看,指著崖頂上那棵遮天蔽日的相思樹問我,“那是什麽地方?”
上次來這裡的教訓太過慘烈,我現在都覺得腿肚子還在打顫,拉了拉阿恆道:“那地方叫斷魂崖,上面就一棵樹,沒什麽東西的,走了。”
“你上次說的給我采血芝的那個懸崖,是那上面嗎?”阿恆收了視線回頭看我,“這條路就是黃泉路?”
“你怎麽知道?”
“你說過的我都記得,”阿恆退後兩步抻了抻胳膊腿兒,“我想上去看看。”
“你有病啊?”我當即就惱了,“你當那是什麽好地方啊?斷魂崖,斷魂崖,你以為是叫著玩的嗎?你嫌自己命長是不是?非得折騰沒了就遂意了?”
我轉身要走,阿恆卻從後頭一把拉住我,“玉哥兒,你別生氣,我不是一時衝動,也不是因為覺得好玩兒。我說過,你走過的路我都要走一遍,我想知道你這些年是怎麽過來的,經歷這些的時候都在想什麽,這樣我才能更好地補償你。”
“誰用你補償?”我氣不打一處來,說出的話口不過心,“你自己要找死別往我身上扯,我自己爛命一條,胳膊腿兒不值幾個錢,你這金枝玉葉,出點什麽事我可擔待不起!”
阿恆松了手,歎了口氣,“你要不先回去吧,我自己上去看看。”
阿恆說完了再不理我,兀自走到崖壁前,找好位置準備下腳。
我上前一把將人拉下來,“你就不能聽我一回?”
阿恆回頭看了看我,抿著唇一言不發,猛地一扭頭踩著一塊凸起的石壁,一下子竄出去一人多高。
我對景家人雖然避之不及,但到底是打過交道的,深知那一家子最擅長的就是扮豬吃老虎。這人……這人這強驢脾氣到底隨了誰?!
糾結再三,眼看著人都爬高了,我隻好認命了——我強不過他,又放不下他,隻好與他共赴這條黃泉路了。
第42章 夕陽無限好
“阿恆!”我從下面叫了他一聲,等阿恆回過頭來扔了截繩子上去,“系腰上。”
阿恆接住繩子愣了愣,還是找了處好落腳的地方把繩子系好了。
我把繩子的另一頭綁在了自己身上。
等兩邊都系好了,我深深吸了口氣,沿著阿恆剛剛踩過的地方追上去,三兩下來到與他齊頭並進的地方。
阿恆半挑著眉看我,“你不是說你不來的嗎?”
我回了他一個白眼,“我是怕你死了,景行止來找我麻煩。”
“得了吧,你就是心裡有我,你認也得認,不認也得認,”阿恆拉起腰上的繩子掂了掂,“這是什麽意思?要跟我做落難的鴛鴦,一根繩上的螞蚱?”
我懶得再跟他打趣,看了看他身上的繩結,上手給他換了個更牢靠的打法,“你系好了,一會兒咱們倆一人打頭探路,另一個在後面壓陣,萬一哪個出事了,說不定能撿條命回來。”
阿恆轉過半個臉來衝我笑道:“你不怕我把你一塊拽下去?”
我也衝他一笑,“大不了就一起摔下去,血和血融在一起,肉和肉揉在一起,連骨頭渣子都分不出你我,不就正合了你的心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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