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人還是不為所動,我輕輕歎了口氣,把頭抵在他背上,“可是不管怎麽說,有件事我不會忘的,他是外人,咱們才是一家人啊。”
阿恆到底是沒理我,可就在我快要睡著之際,還是感覺到一雙手輕輕附上來,與我的糾纏在一起。
我閉眼笑了笑,一夜好夢。
進了臘月以來年味就愈來愈濃,終於在大年三十當天達到了頂峰,一大早就聽見院子外頭有人說話,等我穿好衣裳出來,只看見二狗子一個人在院子裡站著,手裡端著隻破碗,不知所措地看著我們房門。
看見我出來二狗子松了口氣,“玉哥兒你可算起來了,隔壁柳二嬸多打了些漿糊,讓我們趕緊用,不然一會兒涼了就用不了了,我還在想要不要去叫你們起來呢。”
“都起來了,”阿恆從我身邊出來,看臉色倒是比之前好一些了,“那就先貼對子,貼完了再吃早飯。”
小鶯兒和大狗子也接二連三起來了,於是一家人一大早先是頂著寒風把對子貼起來了。
對子都是之前都寫好了的,往年都是我來寫,今年特地讓二狗子執筆。章法有序、剛柔並濟,雖然氣韻上還差點意思,但一年之內能達到如此地步也算挺不錯了。
小鶯兒站的遠遠的左右指揮,我跟阿恆負責貼,大狗子二狗子負責遞漿糊。貼完了對子看著漿糊還剩些,又讓小鶯兒剪了幾個窗花挨個兒窗戶貼了一遍。
凌崖子這才起來,到院子裡伸了個懶腰,略新奇地打量了一圈,嘖嘖兩聲,“還真有點要過年的意思了。”
“可不是要過年了嘛,”我笑道,轉而想到昨夜阿恆說的話又急忙把笑意收起來,“忙活了一早上了,我這就做飯,你想吃什麽?”
凌崖子搖頭笑笑,“飯就不吃了,貧道在此已經叨擾許久了,也該走了。”
我微微一愣,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昨晚的談話被人聽見了,有點心虛道:“這麽著急?”
大狗子聽見凌崖子要走,也急忙湊了過來,“道長,你不等過完了年再走嗎?”
“不了,”凌崖子在大狗子頭上摸了摸,“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就不跟你們一塊過年了。”
我皺了皺眉,“什麽事情非得趕在過年處理?”
“一點私事,無需掛懷。”
話已至此我也不好再挽留,去收拾了一小袋乾糧讓他帶著路上吃,又把大家夥兒叫過來給他送行。
凌崖子把我們挨個兒看了一遍,片刻後笑了,“你這這些人,沒有一個血親,卻又勝似血親,實在是妙得很。”
阿恆冷冷道:“我們有沒有血親都是一家人。”
凌崖子眯眼笑道:“好,很好,前路叵測,需得同心協力,方可逢凶化吉。我在這裡借住了這麽久,就再送你們點東西吧。”
我笑道:“你要送我們張符嗎?”
“符不能送,”凌崖子立即揣緊了道袍,“我師兄說了,這符必須是得是賣出去的才算,被他知道我把符送人了,他非得打死我不可。”
“還有這麽一說?”我對他這位師兄倒是有幾分興趣了。
“那你要送我們什麽?”小鶯兒急著追問。
凌崖子讓我們攤開手來,最後在每個人手心裡放了一截用紅線纏著的樹枝。
“這是?”
“這是桃枝,趨吉辟邪的。”凌崖子道,“沒什麽大作用,但能辟一點小災小禍。”
我看著手裡一小截桃木枝,最後笑了笑,“多謝了。”
“不必送了,”凌崖子擺擺手,把乾糧袋子往肩上一甩,灑脫離去。
直到目送凌崖子的身影漸行漸遠了我才收回視線,剛一回頭就聽見阿恆低聲罵了一句,“招搖撞騙的臭道士!”
“嗯?”我不明所以。
阿恆給我指了指院門外的桃樹,只見向外的幾根桃枝通通被折斷了,露出裡頭鮮嫩的綠芯兒來,看形狀,應該就是我們手上桃枝的出處。
我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最後也隻好笑笑,把人推回院子裡,“走了,吃飯去了,還有好些事要忙呢。”
第95章 萬戶曈曈日
由於先貼了對子,早飯吃完了日頭已經升起來了,彤彤雲霞堆積在牛角山山頭,倒像是給它也打扮了一番。
等山嵐漸漸散淨了,我收拾上幾樣貢品,拿個竹籃子裝起來上了山。
還是在山腳下就近找了個地方,把貢品一樣樣擺上,線香點了,紙錢燒了,坐在枯草蓬雜的地上發了會兒呆才回去。
這次的貢品我沒打算再帶回去,好久沒去老頭那棚屋看看了,特地拐了個彎過去,預備把東西都給他留下。
山腳下處處張燈結彩,只有這裡不見半分喜慶的意思。
我推門進去的時候棚屋裡一片昏暗,一時之間辨不清裡面的情形,卻被衝面而來的藥味撞了個滿懷。
我心裡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這棚屋裡不見天日,感覺比外頭還要冷上幾分,覺不出一點人味來。急忙往床邊去摩挲,期間還被一張瘸腿凳子絆了一跤,險些把手裡的東西給砸了。
床上臥伏著一個人形,我顫著手摸上去,一上手隻覺得像塊沒有水分的老樹皮,一時間竟沒摸出溫度來。
我還沒繼續摸下去,床上那人卻是動了,一隻手鷹爪似的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那雙眼睛猛地睜開,閃著寒光,那裡頭隱約還帶著點東西……像是殺意。
Top